秋漾倒没怎么生气,她轻轻拍拍秋娘的手背,“你倒是为我着想。”
“可不是。”女主人见秋漾脾气好,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回来,“女人要是不生孩子,那不是乱了套?咱就得给夫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这是咱们女人该干的事!”
温慧听她这样说,脸都黑了,原本想要争论,却被宁秋娘拽了一下,她下意识看向秋漾,只见秋漾仍旧笑意不减,根本不见丝毫愤怒,甚至应和道:“可不是么,这家大业大的,别的不说,光院子里那棵枣树,没人继承都不行呢!”
笑得过于好看,以至于女主人没听出来她是在阴阳怪气。
“这家人可真是让人生气。”晚上回到客房,温慧嘀咕,“也不知臊得慌,那么大的小孩了,还叫穿个肚兜到处跑。”
“女郎,咱们还是早些离开这多子村吧,我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秋漾挑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要说怪,当然是那个祠堂了,守得严丝合缝,我真好奇里头是什么样子。”
晚饭时从女主人嘴里套出来不少话,多子村的祠堂常年有人看守,即便夜间也是如此,别的村子也看重祠堂,可没有说像多子村这样滴水不漏的,活似里头藏了台B超机,能测胎儿性别。
“女郎,你说……他们村子里真的只生男不生女吗?如果也有女婴出生,为何村子里一个都看不到?难道是通通送了出去?”
宁秋娘闻言,哑然:“慧娘,你当真这么认为?他们会将女婴生下来再送走?一个两个也还罢了,听村里人说,已有数年只生男不生女,难道这几年下来就没被人发现?”
秋漾看着这两个没被现代世界各种社会新闻轰炸过的女孩,说:“我曾在书中读到这样一个例子,说是海外有一国,其国有一州,名为蒙临。蒙临男风盛行,时人重男色,多结为契兄弟契父子。虽有环境民风等原因,可若从性别比例来看却也有趣,禁杀女婴之法令,蒙临最难推行,男女比例也较之其他州省悬殊更大。”
“您的意思是——”
“还有比村子里的祠堂更庄严更隆重,更能镇得住阴气的埋尸之地么?”秋漾将窗帘拉上,神色淡淡,“我还曾听闻有一糟粕恶俗,将钉子钉入女婴头顶,震慑前来投胎的女婴,如此可保下一胎生男。”
温慧在家中是父母疼爱的独生女,哪里听说过这个,顿时面露厌色。
侍卫们轮班值守,以他们的身手潜入祠堂轻而易举,秋漾对这所谓的多子村简直深恶痛绝,她吩咐了几句,侍卫便连夜赶至距离此处最近的府衙,令当地官员点兵,务必要在明日将多子村团团围住,一个人也不许放出去。
随后她让宁秋娘与温慧休息,只是如何睡得着?
温慧躺在床上,抬手盖住眼睛,如果不是此次出行,她甚至都不知道人间还有这样的悲剧,从前她做女官也经历了许多艰辛,遇了不少冷眼与质疑,那时她觉得自己便是最委屈的,却不曾想还有些女子连委屈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个什么世道啊!
就这样一夜难眠,直到黎明才昏昏沉沉有了睡意,只是睡也睡不安稳,天大亮没多久便都醒了过来,呆呆坐在床上出神。
秋漾已梳洗完毕换了衣服,见状走过来狠狠敲了温慧一个爆栗:“还愣着做什么,快点起来,再过半个时辰晋州军便到了。”
离多子村最近的县衙秋漾根本没考虑,先不说县衙的人手不够,多子村离县城并不远,这几年都全须全尾的过了,连村名都从小莲花村改成了多子村,这必然是在县衙报备过的,因此侍卫连夜奔往多子村所属的晋州,持皇后令牌驱使晋州刺史率领晋州军连夜赶路,为的就是要打多子村一个猝不及防。
抓的就是这个典型!永远有人不见棺材不掉泪,视朝廷律法为无物,觉得法不责众,朝廷拿他们没办法,秋漾觉得他们实在是想得太好了!
今天轻轻放过,明天他们就能变本加厉!
晋州军将多子村团团围住,吓得村子里的人慌不择路,里正连滚带爬跑到军前跪下,他这辈子见到的最大的官便是本地县令大人,刺史大人都是头一回听说!
“大人!大人!不知大人大驾光临是有何要事啊?”里正哆哆嗦嗦,后背已经汗湿一片。“我等皆是良民,还请大人明鉴!”
晋州刺史岑怀冷冷地看他一眼,翻身下马,朝里正走去,里正还以为是来找自己的,谁知刺史大人却从他身边走过,径直往前去,对着一个女子直接下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