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要诗作得好,少不了要炼字,顾成礼这诗正是因为炼字巧妙,通过“生”来以虚写实,在全诗中起到了斡旋作用,“满”则是实写,两者一结合,从而支撑起全篇。
顾成礼静立在梅直讲跟前,细细听他点评,脸上并未出现一丝得色,甚至都没将余光看向梅直讲身旁的王墨章两人身上,十分恭敬,梅彦俊眼里多了份满意,此子若能保持这样的心境,不怕将来没有出路,不过为了避免他太过骄傲,他还是压抑了几分喜爱之色,而是淡淡评价道,“此诗虽好,可却不是你亲身所感,写诗最重要的便是有感而发,你从未去过江城,只靠着想象来作此诗,还是差了几分。”
话是这么说,可谁看不出来此刻梅直讲心里的满意,底下的赵明昌更是嘴角的笑容都咧到耳后了,小眼神更是一个劲儿地往许敬宗那里瞟,嘚瑟的样子很明显。
虽然这诗不是他所作,但顾成礼写得好得了梅直讲的夸赞,那王墨章、许敬宗等人不乐意,他就高兴了。
顾成礼听着梅直讲最后的点评,眼帘垂下,他如今只是江南的一个农家子,的确是没去过江城,但前世却是去过的。江城就是武汉,他以前在那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对那里的点点滴滴都记忆犹新,有时午夜梦回,都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待过的城市。
而这些他都无法向梅直讲等人说出。
顾成礼这诗写得好,裴清泽也为他感到高兴,虽然他一直将对方当成对手,但对手实力越强,对他来说也就变得越有挑战力,也就愈加可敬。
以往每次梅直讲的诗赋讲学,对顾成礼来说都仿佛是来渡劫的,如今这诗赋关一过,顿时觉得轻松不少,三人回到学舍时都是一路心情愉悦。
赵明昌一路喋喋不休,“顾弟,以后你也要像今日这般,将诗作得极好,我瞧许敬宗以后还怎么在你面前张狂……”他说得义愤填膺,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分,“他不过是诗写得好几分而已,就整日觉得自己学问最好,当真是可笑……”
“吱呀——”学舍木门被推开,许敬宗面无表情从外面进来,赵明昌陡然噤声,原本要说的话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吐不出来。
半晌后,他悻悻地摸了下自己的鼻子,方才他为何要心虚,分明他说的都是事实啊,这么想他顿时就理直气壮起来,即便许敬宗已经回学舍了,仍高声继续说着,“不像顾弟,你这次诗作得真不错,竟也没事先和我们透露一下,平白让我担忧那么久……”他语气里是有一些小抱怨,但却是极其雀跃。
“嘭——”许敬宗用力将书箱放在自己的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再次打断赵明昌的话。
赵明昌脸上出现怒意,抬起头,许敬宗满脸寒霜,二人对峙着,屋舍里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许敬宗觉得自己没做错,王师兄可是即将要考中举人的,到时候就是一介官身了,他提前与他处好关系有什么不对?
来这县学读书的,不都是想着日后能有一个好前程吗?这些人凭什么笑话他,难道他们来这儿的目的不是为了将来的仕途吗?他不过时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而已。
要怪也只能怪顾成礼,若是顾成礼今早能将坐席让给王师兄,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王师兄不会与他生气计较,不会怪他办事不利,他也不用被这些人此番嘲笑,许敬宗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丝不对,若不是顾成礼不义,陷他于如今进退两难的境地,他又怎么会被王师兄苛责。
赵明昌瞪他,“咱们都住同一间学舍,你却帮着外人来欺压顾弟,这就是吃里扒外!”
许敬宗冷笑一声,“你当我想和你们住同一间学舍吗?”
赵明昌怒道,“有本事你搬出去啊!最好是搬到王墨章那里,省得你一天到晚费尽心思跟在人家身后做低伏小!”
“你又有什么区别?”许敬宗冷冷道,“你凭什么这般说我,你自己不也同样如此?整日跟着那周启文,可他不过是一捐生,便是想往王师兄跟前凑,人家都不想搭理!”
赵明昌伸手指着许敬宗,怒不可遏,“你还攀扯周大哥!?你自个儿这般行事,还当人家同你一样,周大哥才不会如你这般奴颜屈膝地讨好那王墨章!”
“奴颜屈膝?”许敬宗深吸一口气,明显被赵明昌气得不行,“你还是自己去问问你那周大哥吧,省得我浪费口舌!”
“明明周启文同我一般行事,你又凭什么来指责我!”许敬宗没有一丝心虚,字里话间都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