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良才的心情也很紧张,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在卫建亭的威压下长大的,很多时候,就算他只是跟卫建亭碰面,他都会觉得胆战心惊,更何况是像现在这样直接跟卫建亭唱反调。
可他知道,自己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将卫建亭拦下。
卫建亭的温和语气,让他看到的一丝丝希望。
“爹,”卫良才咬着牙抬头,“自从石叔的事传到京中,皇上就一直警惕我们卫家,这段时间府外来来去去的那些人,都是盯着我们的,爹心系百姓,心系朝廷,这些我都知道,我也愿意跟爹一样守住朝廷,可是爹,如今广安王受重用,驱赶百姓一事又是皇上亲口允诺的,您这时候去宫中,皇上必定再次震怒,爹,您好歹为自己的安危考虑,为卫家考虑,我们从长计议好不好?”
越说到后面,卫良才的语气越低声下气,自从他长大之后,就很少再用这样的语气恳求,但这一次他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留下卫建亭,不让他进宫。
只要能留下卫建亭,他愿意用这般恳求的姿态。
他不是不知道卫建亭的想法,不是不知道卫建亭要做的事,但这时候,他反而希望卫建亭能自私一些。
理智和感性两大情绪交织在他心头,让他心情复杂。
最重要的是,他清楚知道被驱赶到临春府的那些百姓不仅不会出事,反而会过上比在朝廷势力范围内更好的生活,可他不能说,他一旦说了,相当于暴露了过去他辛苦隐瞒的一切。
也暴露了卫家唯一的退路。
一旦暴露,出事的就会是整个卫家。
朝廷为了收回临春府,想出了将穷困的百姓驱赶到临春府,试图用这样的方法让临春府自动投降,消息传到京中,卫良才第一反应是怒骂,第二反应就是惊诧,诧异到底是谁想出的这个方法。
虽然驱赶百姓一事目前在朝廷众人的眼中看来,是广安王的主意,是戚固的主意,但卫良才不相信这里面没有田唐的手笔。
特别是这次朝廷计划中的一些详细条例,比如说“连带责任”“将重病的人的命吊住,送去临春府给他们添麻烦”等,使他更加坚定这次的计划跟田唐有关。
连带责任是为了避免有些人为了不背井离乡选择自杀,这些人为了家人,不得不“苟活”。
至于重病的人,如果没有这个细则,这些人绝大多数都会在路上死亡,可有了这个细则,那些驱赶百姓的士兵会想尽办法把那些重病的人的命吊住。
而只要到了神灵镇,这些人的命都能保下,这是在大计划之下,对这些百姓的保命之法。
以卫良才的了解,不说绝无仅有,但田唐确实是他见过唯一一个真正将百姓的一切放在心上,且真正有能力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人,煽动朝廷主动将穷困的百姓驱赶到临春府,是对底层百姓最大的仁慈。
这也是卫良才不能透露消息的第二个原因。
他愿意站在朝廷这边,也愿意跟卫建亭一起守着朝廷,但他打从心底希望让百姓过上平凡安定的好日子,这一次的消息,在他听到的瞬间,他心底的反应反而是兴奋和激动。
然而,这件事还有一个意外,那就是卫建亭。
“爹——”卫良才看向卫建亭。
卫建亭抬手,轻轻落在卫良才肩上:“早些年的时候,爹总以为你还没长大,把你当成一个小孩子,其实爹私心里,也希望你一直能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但你终究还是长大了。”
这句话,从卫建亭口中说出,似乎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但听在卫良才耳中,却是振聋发聩的一句话。
只是片刻,卫良才眼眶中就含了泪,低低地喊了一声:“爹——”
“百姓乃国之重器,百姓在,国在,百姓走,国必亡,”卫建亭的声音沉重,“‘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们只想着百姓给朝廷添了负担,却从未想过这些百姓才是真正的基石,只有当所有百姓都在的时候,国家才能一直存在,失了这些底层百姓,国家灭亡之日也快了。”
卫良才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这时候的他还是藏了私心。
他依然拦在卫建亭面前,想了许久后抬头:“爹,我陪你一起去吧。”
卫建亭皱眉:“胡闹!”
“爹,您不是也希望我能真正长大么,我想陪你一起去。”卫良才连忙道,他一直瞒着神灵镇的事,已经心有不安,这会儿卫建亭要为了神灵镇引起的事去宫里,要是卫建亭真的出点事,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