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门,目之所及,便是碧浪起伏的田野,早稻已经进入生长旺季,长势葳蕤,预示着又一次丰收。
萧彧心情好,看什么都觉得美妙至极,想到一会儿就能见到裴凛之,嘴角就止不住往上扬。
长江浩渺,江水滚滚东逝,亘古不变,变迁的是江两岸的人们,以及人造就的历史。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历史的缔造者,希望他这一页,会是光明的,辉煌的,萧彧望着阔远的江面,暗暗想道。
江面上没有船只,偶有几只鱼凫贴水飞过,迅速钻进水中,叼上一尾小鱼,飞快地飞到岸边的树梢上,开始享受它们的美味,偶尔抬起小脑袋,觑一眼岸边聚集的人群。
萧彧下了车,在岸边慢慢溜达。阿平伴在一旁,他平日里很少出城,对看到的一切都很好奇,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努力辨认那些草木。萧彧便耐心地给他讲解,他的专业知识足够教儿子。
阿平发现一棵挂着不少桑葚的桑树,高兴地去摘了一把回来,送到萧彧面前:“爹爹,吃桑葚,都红了,应该熟了。”
萧彧看着他手里的桑葚,虽然已经红了,但离熟还差得远呢,便促狭地笑:“我不要。你多吃点。”
阿平便拿起一个放到嘴里,然后“呸”一下吐了出来,脸皱成了苦瓜,呲着牙说:“好酸!”
萧彧哈哈笑:“你忘了李生大路无人采摘的典故了?这也是同样的道理呀。”
“爹爹教训得是,倒是我忘了。”阿平看了看手里的桑葚,扔了吧,有点可惜,吃吧,又实在太酸了,最后还是扔进水中,“给鱼儿吃吧。”
弄不清裴凛之何时渡江,按照斥候的说法,当是午前便能赶到,所以他们只能在江边等着。
太阳升起来,将对岸依旧没有人踪,倒是有人来渡口渡江,见到这么大阵仗被吓了一跳。不过萧彧早就下令下去,不要大肆声张影响百姓,任他们自由通行。
等得无聊,众人便在江边的树阴下坐着等待。萧彧让人用树枝做了简易钓竿,坐在江边开始钓虾蟹,没有鱼钩,只能学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阿平兴致勃勃,小的时候他还在御花园中钓过鱼虾,这两年大了些,功课日益繁重,又要学着处理政务,主动取消了自己的娱乐时间,连萧彧劝都不听。到底还是个孩子,骨子里还是爱玩的,一有机会,真实的想法便藏不住。
萧彧问:“阿平,钓鱼好玩吗?”
阿平嘻嘻笑:“好玩。”
萧彧斜睨他:“那你平时怎么不玩了?”
阿平说:“爹爹这么厉害都那么忙。我得好好学习,否则现在没学好,以后就没法像爹爹一样做个好皇帝。”
“你能这么想,爹爹很高兴。”萧彧笑得很欣慰,但还是意味深长地说,“其实学跟玩并不冲突。贪玩是人之天性,若是拼命压抑不让天性释放,往后可能会变成大麻烦。堵不如疏,适当娱乐休闲才对身心更为健康。会玩的人,才能学得更好。”
阿平想了一会儿,才说:“爹爹说得有理,以后我每天安排半个时辰来娱乐休闲。”
萧彧无奈地看着儿子,他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到底是哪位夫子教的?便扭头对坐在一旁的闵翀说:“腾云,阿平这样可是你教的?”
闵翀的声音都拔高了:“怎么可能!陛下你看我像个能正经得起来的人?”
萧彧一想也对,闵翀除了公事能严肃得起来,其他时候可真不能算个正经人。
那可能是王启?他是礼部尚书,平日里最一板一眼,特别讲究规矩,至今还在催促自己立后妃呢。
这老头估计也知道他与凛之的关系,但从不当着凛之的面提立后妃的事,凛之不在的时候,他可没少提。
阿平说:“爹爹,无人教我,是我自己觉得该这么做。我已经不小了,过了可以玩乐的年纪了。”
萧彧抬手揉他脑袋一把:“谁跟你说长大了就不玩了?你爹爹我不还照样逮着空就偷懒啊。”
阿平小声嘀咕:“可我最近没见着爹爹偷懒的时候,总是忙到深夜都未熄灯。”
萧彧被儿子这么一怼,尴尬地笑:“这不在打仗嘛,你师父又不在,我当然要忙一点。从今往后就好了,仗打完了,你师父就能留在京中帮我了。”
此时居岩大叫起来:“陛下,快看,师父回来了!”
萧彧赶紧抬头朝江对岸看过去,江面宽阔,对岸的一切有些模糊,看不太真切人影。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河对岸出现了一面随风飘扬的红色大旗。这旗的颜色,正是安军的大旗颜色,凛之果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