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绵绵摇头,“我一直晾着她呢,还没问,薛太太还带着个姑娘,母女两个说是来投亲。”
薛华善半晌后道,“多谢妹妹安顿她们,莫要让她们在外头闹起来,影响卫大哥的官声。”
顾绵绵心里有些难过,到了这个时候,大哥顾及的还是官人的官声,“大哥,要不要叫她来问问话?才刚后院几个婆子来报,薛太太一直在找你,她倒还好,就是那个姑娘似乎有些。”
顾绵绵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那毕竟是薛华善一母生的妹妹,卫景明接下了话,“无妨,一个小姑娘,眼皮子浅爱慕富贵,也是正常的。”
薛华善点头,“劳烦妹妹让人带她们过来,总是我的生母,也养了我七年,我不能假装不认识她。”
顾绵绵让人去叫,很快,薛太太母女两个进了正房。
一进正房,薛太太看到两男一女,坐在主位的男子丰神俊朗,虽然长得很好看,但气势有些凌厉,旁边的男子脸上毫无表情,身上倒没有那逼人的气势,旁边的女子表情淡漠,容貌极佳,薛太太一眼就认出这是当年顾家的长女。
张妈妈给薛太太引荐,“这位是我们老爷,锦衣卫从三品指挥同知卫大人,这位是我们太太,先帝亲封的嘉和郡主。”
薛太太立刻带着女儿给卫景明和顾绵绵磕头,她多少懂一些规矩,行礼的姿势也很标准。
顾绵绵还记得小时候,薛班头刚去世时,她偶尔去薛家,薛家伯母还会照顾她,十几年过去,薛太太反倒要给自己磕头。
但顾绵绵没有免薛太太的礼,她得让薛太太知道,往日的情分,随着她离开薛家,早就烟消云散,顾家欠薛班头的人情,不欠她的。
等薛太太母女行过礼,张妈妈又道,“这是我们舅爷薛大爷。”
薛太太抬起头,一眼不眨地看着薛华善,她记忆中那个有些软弱的小男孩,现在看起来似乎多了一丝刚毅。
薛华善也看着薛太太,她老了很多,曾经眼里争强好胜的神情都不见了,只剩下落魄和卑怯。
母子两个都没开口,旁边的史姑娘先高兴地喊了一声大哥,“我和娘找你找了好久哇,我们昨天就来了,一直在后头没出来。”
薛华善没有说话,薛太太眼底有些动容,想到今日是大年初一,在别人家里掉眼泪不好,她拉住女儿示意她别说话,自己对薛华善道,“华善,娘当年对不起你,但如今无家可归,只能厚着脸皮来找你。”
薛华善撇开了眼,他沉声问道,“娘,是那家人欺负你吗?”
薛太太摇头,“兰溪她爹死了之后,她几个哥哥就把我赶出来了,连你妹妹,他们也容不下。”
众人一听就明白了,爹死了把后娘撵走的事儿,哪里都有,但连一个妹妹都容不下,就有些过了。
薛华善看着对面卫景明手里的茶盏上面的花纹,轻声问道,“娘有什么打算?”
薛太太低声道,“我和兰溪吃得少,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我能干活,洗洗涮涮都可以。”
薛华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从礼法上来讲,薛太太已经改嫁,与薛家人无关,从情感上来讲,这是他的生母。
顾绵绵知道薛华善为难,主动接过话题,“你问大哥,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如今家里内事都是我做主,既然你寻来了,我给你们想个办法,大哥看看如何?”
薛华善忽然道,“妹妹,让我先问她几句话。”
顾绵绵点头,薛华善看向薛太太,“娘,当年家里也不是过不下去,义父把自己每个月的俸禄给了咱们一半,您为何要抛弃儿子呢?”
薛太太的眼泪忽然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立刻擦掉,“我知道,世人都说是我的错,我抛弃幼子去享福,可从来没人问问我当年是怎么过来的。”
薛华善道,“娘有什么委屈,现在可以说清楚。”
薛太太哽咽了一声,“都说你爹是个大英雄,他为了同僚把自己喂了狼,可他喂狼的那一刻,他想过我吗?他想过他儿子吗?华善,你不知道,给一个大英雄做老婆,心里有多难过。我没有那么大的心胸,我只想有个家,过安安生生的日子。原来你爹活着的时候,他今天为了救人打架,明天为了接济穷人把自己的俸禄都散光。华善,你爹是个英雄,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大概是配不上他的。”
薛太太的话让顾绵绵心里堵的慌,是啊,薛班头是青城县的大英雄,若是他以前真是这样的义士,家里的女人确实需要一颗宽大的心胸,可薛太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