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陛下,奴找常少监回话。”
“那就在这里回。”
“……奴……奴奉圣旨从谢才人处回来,刚刚送谢才人去拜见完皇后。皇后已命尚仪局宋尚仪教导才人宫规,奴特来回禀。”
宗朔想起来,这还是他早上从皇后宫里打发过去的人。难怪看着面生,也不知道御前的规矩。既是凰安宫的人,宗朔一时也不打算罚了。他冷漠开口:“自己滚回凰安宫,找皇后领罚,别在朕跟前碍眼。”
那内宦连磕了几个头,赶紧爬了出去。
常路还在底下跪着,偷偷打量宗朔神色。
可真是托了皇后殿下的福,宗朔这会眉心的郁气总算抒发了几分。半晌,宗朔目光落到常路身上,常路赶紧低眉敛首,不敢吭气。
“你不是也去清云馆了?”
“是。”常路犹豫了一下,坦诚道:“谢才人见是奴过去,还要赏奴一根金条……奴惶恐,没敢要。”
宗朔微愣,“赏你什么?”
“……一根金条。”
宗朔自己都没察觉,他一下子舒眉展目地笑开了,“嚯,这谢才人,好大的手笔。谢家的家底再厚,也经不起她这样打赏吧?”
塞这么重的金给常路,想必是昨日吓坏了,以为买通常路就能保命。这谢小盈,真是怂精怪的。
常路见宗朔笑了,立刻就松口气,他侍奉宗朔多年,已有几分了解宗朔脾性。昨日皇帝与谢才人的对话,本就透出些意味来,今日竟又主动问起,多半是对谢才人有些兴趣。常路抬起头,讨好地笑笑,故意把今天早晨见谢小盈的细节逐一说了,“回禀陛下,奴今日一早拜见谢才人,才人很是悻悻然,像被吓慌了神。她待奴十分殷勤。还特地请托奴关照。因金条贵重,奴辞拒后就赶紧回御前了。”
宗朔玩味地看着常路,“怎么?少拿了一根金条,觉得可惜了?”
常路一下慌了,重新叩首:“奴不敢,奴绝无此意。”
宗朔哼笑一声,心情确实是好转了。他想到谢小盈的年纪,昨夜一番惊吓,可别再吓出个好歹,还是得哄一哄。
他想赏赐谢氏点什么,但念及谢氏家底,又觉得内库里的东西赏出去,多少有点不够亮眼。宗朔静坐遐思半晌,想起成元二年波斯使者进京,献过一些螺子黛。在无数贡品中,这小玩意本不起眼,宗朔不甚在意。但皇后听闻后居然特地找他讨要过,内宫嫔御有不少人也惦记喜欢,巴巴儿来讨过赏。宗朔这才有印象。
想着谢小盈是江南人,谢家生意也还没做到波斯那么远,兴许没见过这稀罕。
片刻,他终于摆摆手,“去,朕库里有波斯人进的螺子黛应该还有剩的,你挑两盒,替朕赏给谢才人。这差事你亲自去,谢才人届时若高兴再赏你金条,你就只管收了,也不必来回禀朕了。”
常路只觉劫后余生,当即喜笑颜开,宗朔这是特地寻个由头,帮他去讨赏呢。他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奴叩谢陛下。”
御前的事情繁冗复杂,常路为了讨这个赏,忙过傍午,晚饭都不敢吃,好不容易逮个空子,亲自携上那两盒精致的螺子黛,匆匆往清云馆去。这一路上,常路免不得恼恨这清云馆偏远,害他脚程仓促,生怕耽搁回到御前。
而清云馆内,谢小盈因接连几日都不用去见皇后,正是轻松雀跃,摆了满席佳肴,边吃边与宫人笑谈,好不快活。
值守的兰星远远瞧见常路,又是一阵紧张,赶紧折回内阁禀报。
谢小盈没想到常路还会来,心里也有点惴惴。她冲莲月道:“早晨常路不肯收那金条,想必是太贵重了,你去内室取一贯钱来吧,往后还是得徐徐图之。”
莲月称是去了。
片刻,常路堆着满面的笑踏入清云馆,谢小盈好整以暇地受了他一拜,也殷切地问:“不知又有什么事,要劳烦常少监?”
常路态度简直一次比一次好,他命人揭开托盘上的红布,展示出两个小盒,“回禀才人,陛下有赏。”
“陛下?”谢小盈愣愣地站起身,与莲月对视了一眼,有些不敢置信,“陛下赏我吗?”
“是,才人还不快看看?”
随侍常路的内宦端着托盘上前,谢小盈拿起那两个加起来都没有巴掌大的小盒子打开看看,里面是黑漆漆一坨,不知什么东西,她低头闻了闻,有很淡的香。她茫然地问:“请少监恕我粗鄙,这东西是……”
“波斯进贡的螺子黛,陛下特意为才人选的。”常路笑眯眯的,内心期待的却是接下来的赏赐。为了多得点谢小盈的好处,常路不惜添油加醋道,“这螺子黛可是稀罕物,当年波斯人进贡的时候,那可是不少后宫嫔御争抢之物,全看陛下青睐,才得赏赐。而如今,陛下一赏就赏了才人两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