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盈犹犹豫豫地拆了信,很粗略地看了一遍。谢春宸先是说了家里都好,汇报了一番家人近况。譬如长嫂诞下二胎,二嫂也又怀孕了,家里生意红红火火,财源滚滚,富得流油。转过来就是要“才人”保重身体,爱护自己,有什么缺的少的,尽管来信说。最后才提点,务必用心侍奉陛下,不可有忤逆之举云云。
倒没写什么特殊的。
谢小盈把信又叠了几折,塞回了信封里,透着些迟疑地踏下楼去。
宗朔正坐在主位上低头喝茶,没料想谢小盈这么快就下来,但他望过去,谢小盈虽不见哭过,不过确实显得心事凝重。哎,真还是小姑娘呢。宗朔故意把声音放得平和,第一次喊了谢小盈的名字,“小盈,朕知道你与家人分别已久,定有许多话想说,回信不着急,你只管慢慢写,写好了来找朕,朕使人给你送回家去。”
谢小盈看了宗朔一眼,对他毫无理由的温柔感到有些茫然,只能敛裙下拜,“是,谢陛下恩典。”
宗朔见她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反倒有点憧憬。这个年纪的女孩,怕是最依赖父母的年纪。骤然离家,又孤身处在宫闱内,定是渴望依靠。他只要稍稍表现些温柔与陪伴,谢小盈怎么可能会对自己不心生爱慕、从而体会到心悦男子的意味?宗朔信誓旦旦笑起来,撂了茶,站起身,拉起谢小盈的手,“看了信,就这样想家吗?朕知道你在宫里,怕是有些孤独了。正巧朕今日得闲,外头雪景堪得一赏,朕带你去散散。”
“不……不去了吧?”谢小盈没胆子挣开宗朔,但还是表现出了一点抗拒,穿越后她个子矮了许多,离皇帝近的时候需要抬头才能看到对方,“陛下日理万机,操劳国事。怎可为妾耽误时间呢?妾不敢耽搁陛下。”
宗朔轻笑,不以为然,“朕再忙,也该有休息的时候。再说了,给你父回信,你总该提一嘴内宫风景,好教你父知道,朕没有亏待你。”
谢小盈还试图逃避,“可……外面这样冷,雪天路滑,妾畏寒,还怕摔跤。陛下待妾已经很好了,就算不出去,妾也一定会在信中歌颂陛下恩德的。”
宗朔已经决定的事,哪容得谢小盈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推拒?他直接冲着谢小盈的婢子抬了下下巴,莲月见状,立刻去寝阁内取了外出要用的雪狐皮氅、风帽、手炉等等。
她上前想要侍奉谢小盈穿戴,宗朔抬手止住,亲自接过氅子披到了谢小盈肩头,还低首在领前给谢小盈打了个结。
男人的动作做得虽不熟稔,却认真温柔,清云馆里顿时荡漾起几分暧昧的气氛。宫人个个低眉垂目,不敢直视二人。
唯有谢小盈直勾勾地望着宗朔,眼神里有点呆意。
“有朕在,定是冻不着你的。”宗朔看她这样就觉得好笑,他伸手勾了下女孩小翘的鼻尖,随后重新握住了谢小盈有些发凉的手,压低声说:“朕也会牵着你,保管不让你摔着。”
被男人有力而温暖的手掌包裹,谢小盈突然醍醐灌顶:年底历来要关账,皇帝跑来献媚,莫非是又缺钱了!?
第12章旧怨新仇林修仪岂能不知,皇帝特地遣……
月初的垂绦湖还只有一层薄薄的浮冰,临至腊月,湖面已是一层牢牢的冰封了。
一夜的雪堆积下来,湖面洁白纯粹,仿若无人之境。
这是晋宫内最大一片水域,湖心有一座十三孔桥贯连两侧。桥南正对内廷六宫,居住着皇帝嫔御,桥北则往寿昌宫、太极堂的方向,眼下主要居住着先帝妃嫔。湖东建有一片松林,松林沿湖则是一条蜿蜒的廊道,称为“万寿松涛”。
那日,皇帝便是在这万寿松涛内与豫王议南方事,偶然见到了谢小盈。
而今日,这万寿松涛内,坐的却是林修仪与胡婕妤。
“我真是见不得杨淑妃这般跋扈,不将咱们放在眼里。真以为自己有了皇长子,便高枕无忧了?”胡婕妤咬牙恨恨,眼眶发红。胡婕妤也是东宫旧人,而今和杨淑妃同住玉瑶宫,被迫低了后来人一头,心中最是不平。可她性子隐忍,除了能与一贯交好的林修仪私下发发牢骚,旁得事情也做不了什么。
林修仪轻拍她背脊,低声宽解:“六宫而今只她有子嗣,皇后待她都忌惮三分,就更别提你我了。”
两人窃窃私语时,一个褐服内宦远远瞧见,驻足片刻,像是拿不定主意,扭头又跑走了。
皇帝正携谢小盈一路向垂绦湖走来,不时问谢小盈几句家乡旧事。谢小盈浑不记得,只能对着皇帝信口胡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