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朔冷笑,“他突厥不过千余人马,伊州城防牢固,牧民损失了一点羊马,怎就犯了国威?”
顾镇西还要争,豫王见情形形不对,赶紧抢前一步,替皇帝解释:“魏国公忙于操练左右卫军,恐怕有所不知。今年寒冬,北境寸草不生,风雪连绵,突厥来犯本是陛下意料之中,只消加强防御,来年继续与他们通商贸就是。突厥人缺粮少穿,早晚倚赖我朝。何况我朝两代纠缠于西北战事,以致国库空虚,百姓艰难。陛下登基后一直致力于恢复民本,眼瞧着有了起色,哪经得起再来一场大仗?”
“那豫王可知,突厥人只侵扰一次便迅速后撤,是因为什么?正是因为你口中先帝在西北纠缠的战事,让突厥人心有余悸,不敢再犯!如今突厥人虽小小侵扰,但实际正是试探我朝。若此时给了突厥人颜面,来日突厥定会变本加厉,打我朝措手不及!”
“但若为了小小侵扰,就要大举宣战,岂不虚耗国库?”宗朔冷着声音开口,“朕与豫王无意否认先帝功绩,然则百姓生息乃是大晋立朝之本。伊州既无重损,那就无须大军开拔。命其都督率军前与突厥交涉,使其认罪即可。”
顾镇西还要开口,宗朔狠狠拍案,“朕意已决,尔等不必再劝,都退下吧。”
他站在高台上向下睥睨,顾镇西在地上跪了好一阵子,才踉跄着起来,心有不甘地称辞离开。杨守像是幸灾乐祸,意欲上前搀扶,被顾镇西毫不给脸地一手甩开,犹自阔步迈出大殿。
众臣退去,豫王故意磨磨蹭蹭留到最后,看样子想宽慰宗朔几句。
宗朔被自己岳丈这样打脸,正是气头上,见豫王一副涎皮赖脸还想开玩笑的样子,愈加气不顺,指着他道:“朕没心思与你兜搭,一起滚。”
豫王没讨着好,低着头躬身退出。
宗朔端起案上的茶,本想喝一口平平气,不料入口竟是冰凉,他当即摔了茶盏,脱口怒骂:“没一个用心的!御前侍候的人呢?”
殿内宫人乌压压跪下去,谁也不敢说话。
宗朔目光寻了一圈,既不见用惯的常路,又不见他才提拔上来的赵良翰,他压着怒气,抬腿往下走,直奔偏殿。
谢小盈隔得远,并不知发生什么,只觉得外头动静忽然小了很多,没再听宗朔骂人,便想趴到门边看看什么情况。
她刚到门口,才探出脑袋,不料想一道人影猛然出现在面前。
谢小盈没防备,直接撞上了来人胸口。
宗朔抬脚欲踹,见是个女子才硬生生忍住,他伸手揪着对方后领将人往后面狠狠一拽,脸都没来得及看清,他直接厉声斥责:“不懂规矩的东西!擅闯御前,不怕朕摘了你的脑袋?”
谢小盈便是上次被宗朔亲自传召问罪,也没见过皇帝这样大的脾气。她大脑一阵发懵,穿越以来所有学过的规矩都在这一刻变成求生的本能。膝盖一软,谢小盈还没察觉就已经扑通跪在了地上:“……妾……妾罪该万死……不不不……妾知罪,请陛下恕罪!”
她面朝金砖,手指几乎克制不住在抖。
古文学过,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刚刚也不知道宗朔有没有shā • rén,不会全轮到她身上吧???
谢小盈紧张地使劲抠地,然而,她好半天才听见头顶上方男人开口:“谢小盈?你怎么在这?后宫嫔御不得入前廷,朕命皇后教你规矩,你到底怎么学的?”
宗朔的声音冷若冰霜,全然没有两人上次相处时的温柔与玩笑口吻。
谢小盈几乎无法把昨天那个看起来不难相处的男人与眼前天子联系在一起,来时的泰然自若和隐隐的嫌弃,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无声的畏惧——她以前倒是不怎么怕领导,毕竟领导再生气,最多就是开了她。可皇帝就不一样了,谢小盈很清楚地知道,就算皇帝想借谢家的钱,也不代表他当真不能杀了自己。
“妾……”谢小盈已经不敢说自己是被他传来的,她一身冷汗,只想着赶紧逃跑。短暂地犹豫,谢小盈试图顺着宗朔的话往下解释,“妾走错了路,误闯至此,这就告退!”
她悄悄抬起了一点头,发现宗朔的靴子已经从门前移到了她身后。谢小盈想往外挪一挪身体,只等宗朔一声令下,自己立刻开溜。
殊不知,她刚动了一下,宗朔就又伸手揪住了她的领子,贴在她耳后低沉开口:“欺君也是死罪,谢小盈,朕劝你实话实说。”
谢小盈被衣襟勒得喉头发紧,脑子里一万个宫斗剧炮灰女配的下场开始自动上演,她不敢再卖弄小聪明,很老实地回答:“禀陛下,是赵良翰传陛下旨意,命妾来的……难道是他假传圣旨吗?妾因记得他确实是御前人才信了,请陛下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