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薇按了按裙子上绣的凤鸟,忽然觉得自己是碰上了一根软钉子,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不得劲。
她抬眸望向谢小盈,女孩脸上仍保持着那种天真笑意,可比起去年那时候的交谈,顾言薇总觉得谢小盈变了许多。既变得更懂规矩了,也学会了这宫里的话里有话。
顾言薇原本是存了几分拉拢的心,才特地在这个节骨眼留下谢小盈。但谢小盈这番态度,又令皇后打消了一些念头。她沉吟些许,反倒绕开了杨淑妃的话题,改口问:“本宫听宫正司的人说,你那里有个婢子犯了事,叫他们去拿了人?”
哦?问到萱辰头上了?
谢小盈没多犹豫就承认下来,理由却是胡编了一个,“是,一个叫萱辰的婢子,她原有个姐妹在太极堂当差,因此常求了去探望。这原本是桩小事,妾从没拦着过。只是有一回叫底下人偶然撞破了,说她从没去过太极堂,妾这才令宫正司把人领走,审了审究竟怎么回事。”
顾言薇身体下意识前倾,眼神一闪,直接追问:“审出来了没有?”
“不知道。”谢小盈迎上皇后目光,语气轻松地说:“陛下令妾不必查了,所以后头的事妾就没再问。殿下也知道,妾是很不懂宫里这些事情,既有陛下维护,妾便懒得在上面经心。后来也是陛下亲自从金福宫里拨了两个婢子来清云馆,说是顶萱辰的缺。”
顾言薇呼吸窒住……皇帝插手了?
谢小盈还是头一回摆宠妃的款儿,还有点生疏。
皇帝总喜欢表现对谢小盈的“殊遇”,有时候布点赏赐,有时候准她往家里送信,但这些事对谢小盈其实没多少触动,她也仅仅是口头上表示对“皇恩浩荡”的感谢罢了。
不过谢小盈很清楚,皇帝既然强调这些事“破格”,哪怕她不觉得,这宫里其他人肯定是与皇帝想法一致的。比如从金福宫拨两个宫女到清云馆来伺候,这很明显就是越过皇后对后宫的管辖。
能得皇帝信任的宫婢定不一般,兴许就是一双皇帝的眼睛,替他守着清云馆的平安。
不论皇后还是旁人,再想对谢小盈动点什么,怕是不易了。
看着顾言薇脸上一时变化莫测,谢小盈很痛快地笑起来,“殿下今日留下妾,就是为了说这两样小事吗?劳动殿下这样挂念妾,妾真是不好意思。”
顾言薇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本宫还想提醒你一桩别的事。谢美人,你可知道,五月初五那日,是甄美人侍了寝。”
“……?”谢小盈眉梢高高扬起,她确实是不知道,但……知道了又怎样呢?
看到谢美人这般惊诧的表情,顾言薇藏在广袖间的十指下意识收拢,总算找回了一些掌控之感。她从未在明面上襄助过哪个妃嫔争宠,不管是对林氏,还是对胡氏,这些女人来她的关照时,顾言薇所有的表现,都仅仅是限于中宫对妃妾的关照。她不屑于在后宫中弄出派系之争,杨淑妃本就孤掌难鸣,单凭甄美人和苏宝林虚无的附和,原本是不成气候的。
唯一打破平衡的人,就是这个谢小盈。
即便谢小盈不能为中宫所用,顾言薇也希望她能像林氏或金氏那般,只往下斗,不往上看。后宫女子可以为着帝王的眷顾用尽心机,却绝不能谋划更多、更高的东西。如今谢小盈站到杨淑妃身后去,那便是与帝宠分道扬镳,另有所图。
顾言薇不得不警惕,也不得不想法子,拆开这两人。
她小心翼翼地舒出一口气,徐徐道:“你入宫时候浅,得不到那么多消息也是寻常的。本宫今日告诉你这事,实在是看你被瞒在鼓里,于心不忍。杨淑妃与你交往,原就是为了利用你在陛下跟前得脸罢了。本宫之前听闻,你在玉瑶宫的时候,曾拿出过你献宝于陛下的牌技,可有此事?以本宫看,甄美人能这样冷不丁得了圣宠,这其中许就是学了你的好处去。淑妃眼下既有更听话的甄美人代为行事,如今自然不再需要你了。”
谢小盈听完顾言薇的侃侃而谈,实在克制不住,露出了非常复杂的神色,她忍不住说:“殿下……误会了吧?那个牌技,其实叫扑克牌,就是寻常打发时间的玩意而已。这……并不足以取悦陛下的,殿下若是怀疑这个,妾明日就拿扑克牌来,也与殿下玩上两回。殿下玩了就知道,这东西……这东西博不到什么圣宠。”
怎么可能有男人因为打扑克牌喜欢上一个女人呢?
宗朔最初看上她,怎么都不可能是因为玩干瞪眼上了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