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道理谢小盈不须细想就能明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要是在皇后动手前,自己身体先垮台了,那就是白便宜别人了。
两人絮絮叨叨聊到天色将暗,杨淑妃这才起身告辞。
当晚,谢小盈虽仍吃不下什么荤菜,倒是把内膳司送来的鸡汤拿来拌着米饭给吃光了。
这可是谢小盈自打诊出有孕以来吃得最多的一回,见她隔了半个多时辰都没犯呕,莲月与荷光站在廊下,激动得都快抱头痛哭了。
荷光小声对莲月说:“虽然当着娘子的面,被淑妃教训,实在让咱们都好没脸。可不知怎么,我心里倒真的十分感激淑妃夫人来这一趟……”
莲月耳朵被烫出了一颗水泡,这会往上头涂了些药,看着十分不雅。她怕恶心到谢小盈,一晚上都没敢入内伺候,只在门口徘徊听着动静,生怕谢小盈有什么不妥。
听荷光这样说,莲月也附和点头,“从前光觉着淑妃与陛下不睦,会拖累咱们娘子,眼下瞧着淑妃是真对娘子掏心,仔细想着,又确实比与皇后亲近要好多了。”
两人窃窃私语一阵,因听到谢小盈隐隐在喊人,这才住了口,由荷光挑帘进去。
谢小盈正与香云香浮两个人打斗地主,见荷光进来便说:“再帮我拿点钱,今天手气不佳,要输光了。”
荷光没动,从旁劝道:“输光了就别玩了,天色不早了,娘子该安置了。”
“啊,时间这么快?”谢小盈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她看了眼铜漏,确实不早了,“奇怪,今天晚上吃了那么多,竟然没不舒服。我还怕胃里要难受,想多坐一会呢。”
荷光笑起来,“那就是宋福这回侍候的好,淑妃夫人教的法子真管用,奴再去亲自骂他几回,他定还能想出别的招儿。”
杨淑妃走后,谢小盈也确实反思,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对底下人或许有些太漫不经心了。
光指望莲月帮着她约束管理,众人虽然各安其职,但因为习惯了谢小盈混日子的步调,他们也会用自己的方法混起日子。
若谢小盈只有她自己,大家这般倒是没什么。
等她孩子生下来,添了软肋,再瞎胡闹地过下去,恐怕就不行了。
……
自打杨淑妃能上清云馆探望,谢小盈的情绪一天比一天地好起来。她把《三国杀》拿出来教会了淑妃与青娥,每天六个人在屋里大杀四方。有一轮谢小盈抽到内奸,淑妃抽到了主公,谢小盈从头至尾奸装忠,不停给淑妃喂补血的“桃”,害得自己几次垂危。
等到最后,主公淑妃、忠臣荷光与内奸谢小盈三人对峙。淑妃毫不犹豫地帮着谢小盈淘汰荷光出局,最后被谢小盈反手KO。
谢小盈亮出自己“内奸”的牌,淑妃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置信,就差掀桌来撕谢小盈了。她气得破口大骂:“好啊你,谢小盈,竟然把本宫骗得团团转!亏本宫这么信任你!!”
杨淑妃自恃世家贵女,即便在外头最是傲慢,也向来是有礼有节,叫人挑不出明面上的错。这一回她被谢小盈气得,恨不得越过桌子来打人,发髻上的金步摇晃得颤颤巍巍,谢小盈仰头笑得止不住。
荷光和青娥从旁拦着,生怕两人真的打起来。
好一番热闹景象。
正这时,冯丰从外头踏进来,往地上一跪:“陛下至。”
淑妃来清云馆这么多次,因都在白天,还从没撞上过皇帝。这一次两人玩得久了些,没留意时辰,淑妃一扭头,果然瞧见外面天色都黑了,顿时懊恼起来。
但皇帝已经到了,杨淑妃想走也走不成,只能与谢小盈一并起身迎驾。
宗朔踏进室内,看到杨淑妃同样一愣。但仅仅是一瞬,他余光瞥见谢小盈要弯身行礼,赶忙上前把人扶住,“小心点,朕不是说过,你身子要紧,以后别守这些虚礼了。”
谢小盈抬头朝宗朔笑,“最近吃得好些了,高御医都说妾的脉象比先前好了不少,陛下无须这么紧张。”
“朕看你这样子,怎么能不紧张?”
宗朔悄悄捏了一下谢小盈的手,亲自把人扶着到软榻上坐下。
因刚在玩桌游,软榻上被众人弄得一片狼藉。杨淑妃亲自领着莲月上来草草收拾,隆冬之日,因室内熏着炭,淑妃身上一贯清冽的芙蕖香气便愈发突出了。宗朔不自禁扭头看了一眼淑妃,室内灯火澄明,映得淑妃白皙的脸庞像勾勒出了一圈金光。她发髻没像往常那般梳得精致高贵,反倒有些松散,几缕细发垂在耳边,轻晃几下,颇有一种风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