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感觉常常让谢小盈别扭,因她知道,自己与宗朔之间的关系,既不可能成为纯粹的男女欢爱,更不可能变成平凡的寻常夫妻,她总觉得宗朔是在用温柔织网,试图叫她放下戒备,好去成全皇帝一个人对恩爱的想象。
可她对宗朔,并没有这样的情意。
即便是长久的相伴,谢小盈从宗朔身上汲取的,只是他权势带来的安定与平和。像在雨夜里捡到的一把伞,它是你一时的庇护,却并不能成为终身的依靠。
看着宗朔大步流星地走来,谢小盈心中叹气,只脸上浮起些笑意,“陛下怎么今日这么早回来了?”
荷光最近变得十分敬畏皇帝,谢小盈一边与宗朔寒暄,一边找了借口把荷光支下去,换了香云香浮来伺候。
她与宗朔说着家常话,相携进了大殿内。处得久了,即便是帝王,也难免会分享些身边鸡毛蒜皮的小事,当个闲磕牙的话茬儿。今日宗朔就忍不住道:“你猜怎么着?御史今日弹劾起了长宁侯,他夫人与妾室在内宅里大打出手,不知怎么风声传了出去,御史奏他家门不严,真成了今日朝堂上最大的笑话!”
谢小盈压根不知道这个长宁侯是何许人,但宗朔当个乐子讲给她听,她就权当看八卦小报了,“是真动手打起来了?”
“是,朕今日传长宁侯来见了,居然只是为着一匹夹缬单丝罗,可笑至极!”宗朔一边喝茶一边说,“对了,今年内造制的单丝罗样式确实不错,朕特地让常路给你留了十匹。你不是说今年格外畏热吗?多去裁几身轻快衣裳。你有身子,不好多镇冰,还是穿凉快些吧。”
说着,宗朔就让常路去取单丝罗,接着又与谢小盈聊起了换夏衣的琐事。
因皇帝常住在景延殿,大部分衣裳箱笼常路都让人抬了过来。内侍省的人负责把袍服浆硬烫平,谢小盈则让香云香浮照着她们在清云馆的规矩,把皇帝冠服佩玉等物,都隔着屏风,辟开单间挂起来。
这样谢小盈想给皇帝搭衣服的时候,进去看看就能立刻有主意,不用叫人一件一件拿出来过目了。
素烟宫清爽,自是无须像在延京城内,四月底就换夏装。宗朔知道谢小盈怀孕情况特殊,许她依着自己的身子随便乱穿,但他身为皇帝就不同了,一旦他换了夏袍,整个宫闱所有人都会以他为动。他要是换来换去,免不得内宫人人跟着反复折腾,没得消耗人力,不大上算。
“先定在五月中吧,朕往年也是六月才来避暑,五月中应当差不多。”
两人坐在一处商量着,待外头日头消隐了,才开始摆桌布膳。
谢小盈发现皇帝今日兴致格外高,否则不会和她东拉西扯说这么多闲篇儿。谢小盈内心一动,试探着问:“陛下,妾听闻大皇子现下都在马场那边学武,妾还从来没见过正经的校场马场,能不能改日去看一看呀?”
她在宗朔身边久了,也学得机灵了,并没有主动提起杨淑妃的事,而是拿自己贪玩当了借口。这样皇帝若有什么顾忌,教训她两句也就算了。倘若没有,谢小盈能替淑妃去看一眼宗琪习武时候的状态,好能让淑妃安心。
谁知宗朔一听就笑了,毫无忌讳道:“你想去便去啊?朕何曾拦着你在素烟宫玩乐了?”
说是校场,归根结底是皇家御用的,皇帝若不去,那地方等闲就只有值守的内宦,并不是什么禁地。宗朔不知谢小盈为何这还要特地请示,但想想,她一贯是这样谨慎的性子。
于是宗朔又说:“你若自己没胆量,就让淑妃陪你。她毕竟是大郎生母,间或过去关照一番,亦是人之常情。只一点,你替朕转达淑妃,朕谅解她有慈母心肠,但若你们不巧瞧见大郎被师父训斥责罚,可不许越俎代庖,擅自管教,坏了皇子学规矩的过程。”
谢小盈追着问:“会怎么责罚啊?要挨打吗?”
宗朔摇头,“挨打不会。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动朕的皇子。至多就是多扎一炷香的马步,再不就是跑上几圈。起先立规矩的时候痛苦些,后头习惯就好了。”
宗朔说到这里,忍不住想起他幼年刚开始习拳脚的时候,确实苦了一阵。后头有豫王宗弛到了年纪也来作伴,他才感觉好些了。他们兄弟两个年纪就差了一岁多点,最是要好,总是控制不住想切磋。男孩子年纪小没分寸,打起来就失控,拳头敢往对方脸上招呼,当日回了懿德皇后宫里,两个儿子都是鼻青脸肿,叫先皇后既心疼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