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贤妃轻轻扬起纤眉,她知道胡充仪在为皇后侍疾,仔细一想便猜出其中三分缘故。她原以为冰嬉事败,无从挑拨皇后那颗愚蠢又慌乱的性子,但不知皇后受了什么刺激,元日里竟直接找起谢修媛的麻烦,果不其然触怒了陛下。
上元宴,皇帝虽来了凰安宫,却对皇后不假辞色,反倒在席间频频去看谢修媛。皇帝十五没在凰安宫内留宿,更是出乎尹贤妃的意料,也令她暗中窃喜。
胡充仪多年无宠,哪里会有胆量求见皇帝?定是皇后有什么吩咐罢了。可惜皇后这一次,当真成了“病急乱投医”。哪怕她让林氏代为求见皇帝,都要比胡充仪多几分胜算。胡氏最不入宗朔的眼,这等关头,胡氏来求,无非是多碰一次壁罢了。
思及此,尹贤妃决定顺水推舟,助胡氏一次。
她开口说:“充仪这样等,如何能等得到陛下?念先,你去崇明殿一趟,替胡充仪传话吧。”
胡充仪有些意外。
尹贤妃虽管宫务,但依旧是从前不爱多事的性格。她管宫风格简洁直白,宫人若犯事,向来不问人情,直接押去宫正司受罚。这大半年过来,六局二十四司无不敬畏贤妃,暗地里也颇盼着皇后凤体康健,能回来掌理。
只她突然让身边近侍帮忙,胡充仪不由感到点奇怪。
尹贤妃似乎看出她眼底的疑惑,勾唇一笑,令宫人降下肩舆,从容道:“胡充仪,你我自东宫便相识,本宫知道你是什么性子。旁人若求见陛下,或是为一己之私。而充仪至此,定是为了皇后殿下。本宫敬佩充仪的忠心,愿意略尽绵力,但求皇后殿下早日痊愈。”
说完这话,尹贤妃便施施然踏进了金福宫中。胡充仪留意到尹贤妃手中抱着三层螺钿匣子,她能这样昭然踏入金福宫,定是得了皇帝圣旨,胡充仪不敢多问。
尹贤妃虽离开,她方才吩咐的那个内侍却还在原地。
何念先弓腰道:“奴这就去前头为充仪带话,不知充仪求见陛下,可还有什么旁的吩咐要奴代为转达?”
胡充仪咬了咬牙,凭她自己,定是没法请动皇帝了,于是她对何念先道:“有劳贵人为我跑腿,我……其实是皇后娘娘凤体不谐,盼见陛下,是以请陛下施恩。”
何念先态度十分恭顺,“奴记住了,请充仪放心,奴定将此话带给常少监,充仪只管静候佳音。”
然而,半个时辰后,何念先去而复返,与他同行的还有常路。
尹贤妃彼时已然乘肩舆回了平乐宫,独留胡充仪一人不安的等候。看见何念先与常路一同过来,胡充仪不免生出几分期盼,“常少监!”
常路走到她面前,先施一礼,随即道:“奴奉旨代陛下探望皇后殿下。”
胡充仪微愣,“那……那陛下呢?”
常路抬起头,“回禀充仪,陛下政务繁忙,脱不开身。”
……
正月将尽,颐芳宫内却仍摆着几个元宵宫宴剩下来的花灯,为了给无忧玩。
宗朔送给无忧的兔儿灯无忧最喜欢,然而她年纪太小,还不懂如何爱护灯笼,没两天就一巴掌给拍坏了。谢小盈没办法,趁着上元宴,让ru母多拿了几种用完的花灯回来,给无忧轮着玩。
可惜无忧最喜欢的还是兔儿灯,几个花灯她摸了摸就失了兴致,转头去找谢小盈抱,委屈巴巴地窝在谢小盈怀里,抓着她的衣襟反复念叨:“娘娘,要兔兔灯。”
“兔兔灯坏了,明年娘娘再给你找。”谢小盈哄着无忧,捏了捏她的脸。
无忧满脸忧伤,扁扁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谢小盈虽宠爱女儿,倒也不想让她养着太偏执的性子,便温声开解:“乖乖,好玩的东西还有许多呢。不只兔兔灯一个,等天气暖和了,娘娘带无忧去外头玩,好不好呢?”
无忧趴在谢小盈肩上,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阿兄,娘娘,要阿兄。”
谢小盈一怔,无忧竟难得主动想找宗琪玩。她犹豫了片刻,喊了荷光来,“你去一趟玉瑶宫,问问杨淑妃可得闲,便说无忧想琪郎了,若方便的话,我带无忧去找琪郎玩一会。”
杨淑妃因着家里的事,避躲谢小盈已有整整一年。两人来往疏离,是连宗朔之前都察觉过的,还特地夸了谢小盈懂事。为着女儿,谢小盈也不敢像从前那么无所顾忌,只很偶尔才去见杨淑妃一次,都是打着无忧与宗琪的名号。
好在这一次,杨淑妃许是也有话对谢小盈说,因此荷光很快回来传话,道是宗琪同样想念妹妹。谢小盈明白杨淑妃有待客之意,便立刻让ru母收拾了东西,她亲自抱着孩子去了玉瑶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