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林修仪定是生了一场重病。
杨淑妃内心感到几分狐疑,顺势也问了出来,“林修仪,你近来病了,尹昭容也病了……这事,有些巧啊?”
林修仪表情滞了一刻。
尹昭容的事,因干系前朝内宫,又涉及不体面的阴私之事,皇帝曾派人嘱咐过,令她虽知真相,却务必要三缄其口,免得传到外朝去,被别有用心的做文章。
林修仪对圣旨自然不敢不从,杨淑妃这样探听,她固然想说出真相,叫人知道尹昭容的真面目,但她唯恐本就失宠的自己再因此触怒皇帝,所以犹豫须臾,也只说:“回禀夫人,臣妾是产后的病症,并不知尹昭容是什么缘故。”
杨淑妃若有所思地盯着林修仪,这么假的托词,她当然不会信。
皇帝虽说尹昭容是发了传人的急症,才叫被挪出宫去休养。但见平乐宫的宫人大半都被宫正司抓了起来,原先住在平乐宫的宫嫔也还健康无恙,杨淑妃便知这病是子虚乌有,无非是个借口。
尹昭容定是犯了什么事,就是不知,这事儿有多大的成分,会与林氏有关系。
家里人捎口信叫她观察一下内宫的风向,尤其叫她留意尹氏与胡氏。杨淑妃知道家里人想探听的无非是皇帝立后的意图,只她的猜测,她还不想同家里人说,即便说了,淑妃也知道,家里人未必会信。既这么,倒不如先把尹氏与胡氏摸个透彻。
被杨淑妃这样一直观察着,林修仪愈发有些不安,好在孩子们从外头疯跑着回来,林修仪赶忙转移话题,称赞琪郎道:“大皇子如今越长越像陛下了,看他这领着弟弟妹妹的架势,多像个大人,夫人养的郎君果然是好。”
“……唔,”杨淑妃视线总算移开了片倾,目光落到两个男孩身上,看了一会儿,她淡淡一笑,“琪郎自然是比你儿子要强上许多。”
林修仪:“……”
皇帝迟迟未来,众人倒是都耐心等着,因仁安皇后一去,宫里彻底没了晨昏定省的规矩。这样人人整齐的场合已不多见,大家坐在一起,也是久违的热闹。九嫔之上的宫妃还保持着体面与规矩,底下年纪小的女子们早已聊得火热起来。
孙美人与陈才人挨着坐,两人指着上首仍态度高冷傲慢的淑妃,忍不住看热闹地感慨:“这是最后一回见淑妃坐在最上头了吧?那谢贵妃从前还和咱们两个同席过,谁能想到呢,她一个商贾女,而今论位分,竟是宫里最高的了。”
陈才人自然唏嘘,当初皇帝南巡,她也随侧伴驾过。皇帝带谢氏入宫时,她还和林修仪私下讨论过,说那谢氏姿容平平,想不通豫王怎么进献了这样一个女子。如今想来,又未尝不是豫王这个亲兄弟最了解陛下呢?
沈宝林和蒋御女同席而坐,她两人入宫时候晚,彼时谢小盈已称得上宠冠六宫,因此她二人打印象里对谢小盈的认知便是不好惹的。她们不敢同孙美人与陈才人那么大声的议论,只悄悄咬耳朵,“沈姐姐,你说……陛下会不会是有意要让贵妃做继后呀?”
“不会吧……”沈宝林歪着头想,“贵妃家里出身低呢,这是咱们都知道的事。若不是有了三皇子,贵妃也不可能成为贵妃的。她家里没有读书人,商人又是最末等的出身,比你我还不如。陛下岂能给商人女封后呢?”
连她们都这样想,上首的人就更是这么觉得了。
陈才人正说着,“叫我猜,陛下恐怕是想另选人来做继后了,否则不会封了贵妃这样的位置给谢氏。从前仁安皇后那样拿捏贵妃,不就是欺她出身低、位分低?陛下那么宠爱贵妃,自然是要把她捧得高高的,这样甭管新皇后家世多显赫,总要卖贵妃这个名分三分面子,就同从前仁安皇后与淑妃的关系似的。”
孙美人嘲弄一笑,“你说那些都是虚的,谁做皇后与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只管瞧热闹就好了。你想想,淑妃原先那么看不起咱们,嫌咱们出身低,和她说话都是辱没了她。以后就有意思了,那商贾女做了贵妃,以后淑妃见了商贾女,还要行个半礼呢。凭她们从前再怎么好,淑妃那么心高气傲的人,定也是容不下贵妃了。”
胡充仪听着身边乱糟糟的响动,却是一个人在发呆。
她双手交握放在膝头的一个匣子上,正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指,强忍着紧张。
那匣子里,是军棋,父亲送进宫里的军棋,她已认真学了近有半年!
这棋下起来颇有趣味,胡充仪不藏私,让绮兰宫里的王御女也跟着她学了,两人私底下悄悄博弈,磨练棋艺。胡充仪想得很清楚,凭她自己的姿色,想要在皇帝心里留下痕迹已不大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