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眉眼弯起,“夫君也同意给她差事做?”
唐枕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不同意?”
婉婉道:“因为裴家的事,好多人都对五娘有误解,其实我觉得五娘不坏,她只是为人太简单,谁待她好她就喜爱谁,谁待她不好她就痛恨谁。可是好多人,都觉着就算裴夫人在她七岁时想杀了她,就算裴逊想将她送去给石啸,他们也都是她的父母,裴五娘这样做是大不孝,可是父母既然不慈,又凭什么要求子女孝顺呢?难道就因为父母给了子女一条命吗?可对裴五娘而言,她情愿做唐家的家生子,也不想当裴家的嫡女。更何况,裴家一开始也并不想要她,他们只是想要生一个儿子。”
“况且,裴家满门是石啸杀的,裴五娘回来后也好好给他们安棺下葬了,为什么只是因为她没有哭,人们便要将罪责牵扯到她头上?”
婉婉说得有些激动了,见唐枕怔愣看着她,她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我今天有些急躁了,我以前不会这样的。”
唐枕当然知道。他推着小花脸坐下,给她倒了杯茶,“你这几天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跟我说说。”
婉婉有些郁闷地捏着手指头,“我之前不是写了《花魁》吗?那时候,有好多人喜欢,还有许多人写信夸赞,我那时以为她们是真心喜爱。安州城如今不比从前,很多女人没了丈夫,很多女儿没了父亲……城中粮仓也没了,我就想招一些女工,将城里的布坊开起来,打算织一批布匹卖到其他州府换取粮食。”
“我将那些信找出来,一一写了回信邀请她们一起来。可她们都拒绝了,说女子不宜在外抛头露面。”
婉婉捂着胸口对唐枕道:“我如今就是生气,十分生气,明明是她们自己说的,说男子将她们拘在家里,说也向往外头自由天地,可是如今有了机会,她们怎么反而退却了呢?”
唐枕:“她们一定还说了许多过分的话吧?”
婉婉惊讶道:“夫君怎么知道?”
唐枕便得意地扬眉,“因为我了解你,如果她们只是拒绝你,你不会这样生气。”
婉婉就握住他的手,“不过我只在你面前这样生气。”
唐枕被这句话撩到了,略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他沉吟一会儿,给她讲了前世一个经典的小象被锁链捆住的故事。
婉婉一对细细的秀眉蹙起,十分不解道:“为什么小象成为大象后,还是不敢挣脱捆住它的锁链呢?它明明已经拥有了那么强大的力量。”
唐枕:“因为它被伤害过。它曾经不止一次反抗,曾经不止一次想要挣脱锁链逃出去,可是每一次,除了象腿被锁链勒得受伤流血,它还会遭到一顿毫不留情的鞭笞。久而久之,那锁链就成了一道禁忌,它再也不敢去碰,它认了命,它也许依旧向往自由,可它已经惧怕去支付代价。”
婉婉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那些女子也是一样,她们心里是向往自由的,可当发现这自由需要付出代价后,权衡利弊之下,便妥协了?”
唐枕:“是这样没错。”
婉婉仍是不理解,“她们说我会害了她们,说话本只是话本,是消遣的玩意儿,谁会为了一个故事奋不顾身?可是我没有要她们奋不顾身呀?我只是想要她们知道,如今城中缺少劳力,如果她们愿意走出家门,就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不必再依靠别人,这难道不好吗?”要是未出嫁时,婉婉能有这样的机会,她一定会走出家门,她不想要被迫嫁给不愿意嫁的人。她只是运气好遇到了唐枕,假使她嫁的是宋家呢?
她根本没有力量逃出去。
见婉婉不平,唐枕安慰她道:“别气了,城中经历这样大的变故,她们多少都受了惊吓,兴许还没缓过来。”
婉婉:“那也不能说那样的话气我呀?要是换做从前我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会去的。”
唐枕便笑:“那可不?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婉婉你这么聪明又勇敢啊!”见被夸的婉婉高兴了,他继续给她分析,“你要知道,有的人天生就比较笨,就像长大后不敢挣脱锁链的大象一样,她是想不到这么深的;当然,聪明人也有很多,但是她们的顾虑也更多,她们也许曾经受到过伤害,也许身边有家人的牵绊,又或许衣食无忧,觉得出来做活会失了体面……当然,那么多人,肯定也有真心想出来做事的,你可以慢慢等,咱们不急。”
婉婉蹙眉,“怎么能不急呢?我昨日听见爹说,城中粮食不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