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却摇头道:“婉婉说,容姨娘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为了这事儿也闹了一阵,可惜顾中朗又变心了,借着女婿的名头,他攀上了一户大士族,打算求娶人家年仅十四岁的千金做续弦。”
崔嬷嬷便咬牙切齿起来,“这顾中朗,运气也忒好。”
沈氏便笑:“你以为唐枕是什么人,就算婉婉愿意,他也不会情愿顾中朗借着他的名头攀高枝。”
沈氏是个有些自私的人,她考虑事情向来利益当头。唐枕如今名声在外位高权重,多的是想要和他攀关系的。那户大士族愿意与顾中朗交往,看重的是唐枕的能耐,顾中朗有什么东西是那户人家看上眼的?他这样行事,将来那户人家发现这次联姻半点好处都捞不到,还赔了一个教养多年的女儿,可不得撕了顾中朗?
崔嬷嬷听了沈氏这话才放下心来,便催促她,“夫人快给小姐回信吧!这信使往返安州和锦州少说得三个月……”
沈氏便回屋回信去了。
这不是婉婉头一回给她写信,却是沈氏回得最艰难的一次。
瞧见沈氏在屋子里蹙眉思索的模样,崔嬷嬷暗叹一口气,和小丫头一起将竹娄里的东西抬到收货人手上,等卖完东西回来,崔嬷嬷就听见小丫头道,“嬷嬷,姑爷现今那样出息,还对小姐十分宠爱,小姐既然也挂念夫人,夫人为何不回安州呢?”
当初沈氏离开安州的时候,唐枕一家身陷囹圄,哪怕有士族身份在不至于被满门抄斩,但流放边疆是少不得了的,谁能想到唐枕会翻身呢?又有谁能料到唐枕今日能执掌四州之地?
都说造化弄人,这种势利眼丈母娘离开后,女婿就原地飞升的故事,放戏台上指定有不少看客高声叫好大快人心,但落尽现实,还是落到自家人头上,崔嬷嬷就很不是滋味了。
崔嬷嬷:“不说夫人心里傲气,就算没这股劲儿,夫人也不会回去的。”
小丫头:“为什么?”
崔嬷嬷叹气,“夫人刀子嘴豆腐心,心里疼惜着小姐呢,当初是她自己执意要离开,现在看姑爷发达了又回去,叫姑爷以后怎么看待小姐?更何况现在日子还不够好吗?夫人能自食其力,咱们上头也没有个老爷压着管着,想做甚就做甚,原来在安州时可没有这样快活日子。”
小丫头嘀咕一句,“话是这么说,可现在锦州也不安宁了。”
崔嬷嬷面色一沉,“这话你从哪儿听来的?”
小丫头被她吓了一跳,呐呐道:“我……我没从哪儿听来,就是少爷这些天愁眉不展的,我看他脸色就觉得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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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广王府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近来戒备愈发森严,前些时日据说是要发兵攻占隔壁沧州,连檄文都发了,却中途变卦,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这些事情,自然不能写进书信里。
沈氏沉吟片刻,提笔写了一些琐事,说近来城中米价布价都上涨,生意不好做,又说城里巡逻防守的卫兵多了许多,宵小再也不敢打劫行窃,住在这儿觉得心安云云,只有沈从被公务压弯了脊梁,多日来笑颜不展,略略点过这一句,末尾再写上不必挂念,一切安好。
这其中没有一句提到唐枕,提到安州,仿佛只是一封普通不过的写给女儿的家书,等到墨水吹干,沈氏将信件用火漆封好,让人送了出去。
这信到了信使手里,却不是和其他送往安州的书信放在一处,而是单独挑出来送去王府呈到燕衔玉面前。
燕衔玉看完,眉头紧锁,难道这沈氏当真和安州撇开了关系?
谢文山在旁道:“主公不是说唐枕安憎分明吗?这沈氏功利得很,当初是她自己撇下女儿女婿跑的,现在估摸也没脸回去,这个人是不是没有用了?”
燕衔玉仔细回忆了半晌,实在没起来前世的沈氏是个什么人,更准确地说,前世他哪里会关注沈氏这样的小人物,自然不可能留下什么印象。他在找法子作弊,谢文山却一心认为他家主公决胜千里无所不知,正期待地等着他示下。
对上谢文山期待的眼,燕衔玉憋了半晌,最终不得不吐出一句话,“沈氏暂时没用了,但还得盯着她,将来总有能用上的一天。”谁知道有没有用呢?不管了先糊弄过去再说。
两人说话间,外边侍从来报,说德广王来了,谢文山闻言立刻看向燕衔玉,果然见他目中透出警惕,这对从前同心同德的父子,如今也走到了这一步……
在燕衔玉手中转了一圈的书信,隔了一个月后终于到了顾婉婉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