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这个年过的不像年,别人家热热闹闹烧锅子吃团圆饭,而她和云天两个披麻戴孝送云大力下葬。还好有尤夫子在旁帮衬一二,不然一些礼节忌讳什么的云追月一个外来人摸不着头脑。
等云大力的身后事一过,林林总总一些事情打发料理完,已经到了大年的初九。这一日,云追月姐弟俩被尤夫子勒令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
“云捕头人死不能复生,月儿你是云家长女,弟弟还小,云家如今只剩你们姐弟二人,这个家还需要你以身作则带头撑起来。”
尤夫子多得是心疼,但是眼看云追月这段时间瘦了好几圈,脸上丢了二两肉,只好加重声音往她碗里盛了一碗鸡汤,“快喝吧,把身体养回来带着云天好好过日子,你爹爹在天之灵,生前最疼爱的就是你,你是个有孝心的,一定不会令他失望。”
手捧着鸡汤,浸凉的手心被焐热,云追月转头,“小天喝吧。”
云天面前也放着一碗鸡汤,但是阿姐不喝,他也没心情喝。
把汤碗往云天手里推了推,云追月才抬头去看对面眉心满是担忧的尤夫子,“夫子不必担忧,爹爹平生乐于助人除恶扬善,从未作下伤天害理之事,来生一定会投个好胎。”
“月儿这些天已经是想的明白,日子会好好过,弟弟会好好教养他,一定会把云家立起来不让旁人欺负。”
至于那些害死云大力的人,她不会让他们在这个世上做害太久。
“天出晴雪开始化了,回去的路湿滑容易摔倒,小天你去送送夫子,记得把夫子送回家了再回来。”
用完饭休息了一会儿,尤夫子嘱咐了几句便先回去,云天听阿姐的话送夫子一道出门,待他们走出巷子看不见身影后,云追月反身关上院门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整个日照县只有一家售卖书画笔墨的店铺,乡亲们都叫它笔斋。
云追月摘下头上的披风帽子,露出一张俏生生的脸走到柜台旁道:“杨伯,您在忙呢,我来找一本书。”
刚得了一幅好画的杨伯抬头,见是云家女儿,忙咧开笑道:“云闺女来了,随便找随便看,相中哪本杨伯送你了。”
云追月拜师于侯府回乡的尤夫子名下,隔一段时间便会上他笔斋来看书,几次下来杨伯也挺欢喜这个聪慧又讲礼的闺女,只是前段时间云捕头去的突然,今日瞧见她身上一身的素衣,耳边簪着一朵小白花,不由心下可怜了一番。
“前两天新进来了几本杂谈画本子,杨伯知道你爱看书,都给你留着呢,喏,就在二楼中间的第二排书架上。”
云追月道谢,眼睛朝楼梯口看去,不无意外瞥见了一摆青色的袍角,便道:“那月儿这就去了,杨伯您忙。”
“哎。”
杨伯刚答应下来,猛地一拍脑袋才想起那楼上还有一位小公子呢,想着男女之大防,正要喊住云追月,却见她提着衣裙登登登已经跑上了楼梯。
“罢了,云闺女听到画本子瘦白的脸上都亮堂几分,那公子也是个文质知礼的,我就在楼下看着吧。”
云大力出殡那日,衙门里的人除了杨汉文和他手底下那群走狗,剩下的都赶来送他,就连陆昭也来了。
今日笔斋会面就是那个时候云追月与他偷偷约下的。
陆昭等了足有半个时辰,总算等到了云追月,谁知见面第一句话,他便被她吓到脸色发青。
云追月不讲废话,直问他,“你想不想杨汉文死?”
“云姑娘,你,你说什么在下听不懂。”
云追月逼近他两步,“只要他死了,你才能脱离他的魔爪,不再是一个没有任何尊严的玩物。”
陆昭整个后背都靠在书架上,垂在身侧的手抓在一旁的架子上,唯有这样才能借力不让自己滑下去。
而后许久,陆昭终于抬头,看向云追月的眼睛里灰败无光,“你都知道了,我,你既然知道我是如此肮脏不堪,为什么还找到我,与我说这个?”
“肮脏不堪下贱无耻无德畜生不如的人不是你!”云追月清冷的声音放柔了些,带着一丝安抚道:“你只是个受害者,你没有错,你还年轻,离开那些恶人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去过你向往的日子。”
陆昭黯淡的眸子往上抬了抬,定定地看着云追月,忽而一笑,“云捕头曾经也对我说过这句话,他叫我不必看轻自己,他问我要不要帮忙。”
“但是他自己都死了!他死了,谁还能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