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真和李有灯默不作声地盯着他,李有灯忽然说:“是不是即便长到了三千六百多岁,在家长面前解释一件事,还是会打磕巴?”
“以前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不过现在我可以肯定地说——”易真若有所思,不顾舍心羞愤欲死的神情,“是。”
“你好,我是舍心的母亲。”坐在舍心身边的贵妇冲易真开口,“你是易真,我知道你,也知道你的壮举。”
易真张了张嘴:“呃……伯母好?”
“我今年已经一万四千多岁了,但我的一生依旧只过去了二分之一。”贵妇向他颔首,“不过,即便在我前二分之一的生命中,我仍然很少遇见你们这样身怀奇遇,而且出手不凡的智慧生物。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我就长话短说吧。你们的寿命太过短暂,也正是因为短暂,所以我知道你们所有的决策都像是猝然绽放的花火一样,对长生的种族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我担心你们和舍心的深交,会导致他在最多两百年后悲伤欲绝,而两百年后,他很有可能还没有成年。”
舍心慌乱道:“啊,妈?”
“尤其是你,”贵妇伸出一根食指,点向易真,“你强烈的性格,还有命运中那种复杂决然的东西——假如我再年轻个几千岁,我一定会考虑跟踪你一百年、两百年,像观赏最精彩刺激的戏剧一样观赏你的一生。当然,不必成为朋友,也不必成为恋人,倘若怀揣这两种亲密的关系,再送你步入注定到来的死亡,足可以让任何一个德斯纳星人心碎。”
易真失语了一会,心情复杂道:“伯母你说话……真直接啊。”
“直接吗?”贵妇反问,“也许是活得太长了,所以再没有其它事值得我去拐弯抹角。”
易真想了想:“其实未必要考虑到这么久远的以后,你看见一朵花,闻到花香扑鼻,看见花瓣娇美就够了,不需要想花谢了之后是如何的凄凉悲伤,那是花谢了之后再去考虑的事情。”
贵妇和身后的德斯纳星人注视易真良久,贵妇支着下巴:“典型的人类思维。现在,你们来说说战术?”
“啊,刚好,我准备了。”易真让太阿调出需要注意的对手资料,“这是目前二十个星球初赛中崭露头角的A级驾驭者,以及一些优秀的精神治疗师和炼金术士。其中,A-级机甲‘雨狮子’的驾驭者,是目前帝国中最年轻的A级天才,A+级机甲‘青铜戈耳工’的驾驭者,则是当前赛场上等级最高之一,以这两台机甲为例。”
易真调出它们的全息影像,雨狮子的涂装深青,端正肃穆;青铜戈耳工则是蛇发骨翼,分外妖异。
“我们三个人都不适合驾驭机甲,所以我们只用一个最简单的战术,李有灯的精神力致盲,我直接破甲输出,舍心当盾牌。假如遇到雨狮子这种近战型机甲,那就跟它打近战,假如遇到青铜戈耳工这种全能型机甲,那就……”
贵妇怔了一下:“……什么?”
她身后的德斯纳星人也纷纷疑惑地睁大眼睛,看着易真。
“啊,伯母是哪里没听清楚,还是……”
贵妇:“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易真:“假如遇到雨狮子这种……”
贵妇:“上一句,上一句。”
易真:“舍心当盾牌。”
贵妇陡然失去了波澜不惊的表象,和身后的亲属大眼瞪小眼:“你……你让舍心当盾牌?”
李有灯在后面狂拽易真的衣角,以她的力气,差点没给易真拽个露背装出来。舍心也慌忙解释:“不是,易真的意思是说,他其实也很看重我的安危,但是……”
“没错,我就是让舍心当盾牌。”易真认真地重复,“第一,他是德斯纳星人,有些选手必然会害怕他的身份,从而犹豫、避让,这就是我们抢占先机的时候;第二,他是德斯纳星人,肉身的防御能力比那些被我团灭的碎骨星人不知道强多少倍,有他在,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我们在赛场上不受伤害;第三……我想不出第三了,但我认为,前两个理由已经足够充分。”
舍心一家人张口结舌。
活了这么久,那些想要接近德斯纳星人的投机者,那垂涎巨大财富的鬣狗,那些在他们脚下苦苦挣扎,想要获得长生许可证的短命鬼……太多太多了,多到像海中的水一样数不尽,多到像土里的沙一样数不尽。
但是极少极少……极少有这种人,神情端正,目露清光,像说“正义万岁”一样说,我就是要利用德斯纳星人的身份,来为比赛占据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