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你自己煮的了。”闻灯重新将这碗粥看了看,发现米煮得极浓稠,肉末均匀、粒粒分明。
的确像步绛玄的刀功。闻灯不禁笑了:“我以为你只会切菜,不会做饭。”
“学会炼辟谷丹前,我学过煮饭。”步绛玄简单解释了一句。
但闻灯听出许多东西。他吃掉步绛玄喂来的这一口,坐起来一些,改成盘腿的姿势,轻声问:“在萧山的时候?”
“是。”
闻灯眼前浮现出画面。那时的步绛玄一定是瘦小的,他失去双亲,住在条件不好的屋子里,步家或许连食材都不会送,得靠他自己去山里猎取。锅是一口老铁锅,灶台比他还高,他搭着凳子踩上去,往里加水下米下面条。小孩儿或许还会把凳子踩翻。
“他们待你不好。”闻灯声音更低了些,攥住步绛玄的一片衣角,用两根食指一圈一圈绞动。
步绛玄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道:“都过去了。”
闻灯想起昨日的事,语气满是不信:“真的吗?”
“现在的我,他们轻易不敢动。”步绛玄道。
他继续喂闻灯吃早饭,两三口粥,一小块开胃菜。
起初闻灯觉得他挺乖,不像上次喂药那般胡来,后来喝粥喝得快了,有几滴沾到唇角,刚要舔干净,被这人抢了先。
他将动作放得轻且慢,沿着唇角而上,将微张的唇缝挑开,探向深处。
闻灯仰起头,手撑在身侧,慢慢抓紧,在床毯上抓住皱痕。步绛玄扣住闻灯这只手,过了许久,低声道:“味道不错。”
“手艺不减当年?”闻灯向步绛玄投去一瞥,眼眸里蒙着一层水光。他眼角泛红,和眉尾生来便有的那抹轻红几乎连成一道。步绛玄倾身过去,将他再次吻住。
余下的小半碗粥撒了,连带那张桌都被推到地上。闻灯腰软得不行,想逃,被步绛玄用一根系带绑住双手、压在头顶。
胡闹许久。
闻灯只觉得疲倦两字被刻进了骨子里,歇了又歇,才恢复力气踢了步绛玄一脚。他瞪着头顶上的床帐,余光扫过步绛玄的肩膀,骤然想起一件事。
“你昨晚一定没喝药。”闻灯转头看向步绛玄。
步绛玄的头发被他弄散了,垂在身侧背后,乌黑透亮,仿佛缎面。他下颌和脖子上各有一个牙印,素日里的冷淡神情全然消失,靠坐在闻灯身旁的床柱上,用手替闻灯梳发。听见闻灯的话,他轻轻挑了一下眉。
“也没将药带出来,对不对?”闻灯也挑眉,“呵,现在的你,也就能对我动手动脚了。”
闻灯冷冷一笑,撑着一只手直起身,另一只手扒掉步绛玄上衣,检查他的伤势。步绛玄将这爪子收进手心,顺势将人抱到怀里圈起来,说:“你这样说,会让我产生对你动手动脚的想法。”
“变态。”闻灯骂了他一声,双手并用拍开这人环在他身前的手,向外挪了一段距离,找到他的短刀,从刀鞘里取出一把剑。
这把剑通体月白色,鞘口以宝石和细碎晶石共同嵌出满月的图案。闻灯露出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猛一下将剑抽出,又猛一下把剑收进鞘,拍到步绛玄前方。
“这是那把剑,你收好。”闻灯神情严肃,继而继续往床边走,并说起自己的安排,“我去找大祭司,顺便给你弄点药,你在这里好好休息,等我的事情办完,就回邙山。”
待他要下床穿鞋,步绛玄道:“你对那所谓的时空之术,就这般好奇?”
闻灯的动作僵了一瞬,敛眸不答。
步绛玄起身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跪坐着将人抱住,空出的那手抓起闻灯左手,捏了捏戴着玉戒的那根手指。
“你想用它去哪里?”步绛玄的问题直白而具体。
闻灯眼睛眨了一下,慢慢地又眨了第二下,轻声道:“我们在行宫里发现的那一卷,只是个残卷。”
他在用委婉的方式告诉步绛玄自己不会离开,可更深一层的意思,步绛玄如何听不出?他将这人又往怀里拢了拢,捏着手指问:“如果某一天你集齐了学会了,等到机缘,就会走?”
闻灯沉默下去。
他忽然在想,他现在生活的世界真是一本书么?这里的人是那样真实,有喜有怒有哀有愁。这里有种类繁多的花草,有形态各异的飞禽走兽,有河有湖有海有荒漠,还有曲折离奇的久远传说,单凭个人的创作,当真能够填充完整整个世界的细节吗?
握着他、抱着他的这个人身上传来的温度比寻常人要低一些,可凉得舒适又舒服,让他……让他不舍离开。
闻灯敛低的眸抬起,渐渐又垂下,反握住步绛玄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