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众多百姓的围观之下往城外走,但闻讯而来的百姓越来越多,后来的人挤着前头的人,如水浪一样往前涌,有个年纪颇大的大婶被后头的人推搡了一下,身体一倾,就朝着叶云亭的方向倒过来——
叶云亭余光瞥见一人朝自己扑来,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轮椅上的李凤岐凤眼微眯,右手袖摆一抖,盘在手臂上的长鞭蓄势待出,待看清只是个年纪不小的妇人时,他抬起的右手又收了回去,目光落在叶云亭身上。
大婶不慎崴了脚,全靠叶云亭扶了一把才站稳了身体。待她看清扶着自己的人后,连忙就要下跪求饶。
她本来只是来凑个热闹,却没想到冲撞了贵人,一张经了风霜的脸庞上满是惊慌,眼神畏惧地看着叶云亭,慌得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四周嘈杂的声音逐渐静了下来,围观的百姓都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据说永安王的脾气可不太好,这位公子和永安王如此亲近,虽然瞧着和气,说不定脾气也不怎么好。
“无妨。”叶云亭皱眉将屈膝的妇人扶了起来,目光扫视四周乌压压的人群,眉头皱得越深,他思虑一瞬,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诸位还请勿要在正街聚集,占了道不说,这人挤着人也容易出事。”
说完将那大婶扶着走到空旷处,免得她再被人推搡到,才折返回来,朝众人点了点头,
他生得一副温润俊秀的君子模样,眼神和气,唇边含笑,声音不高不低,却极为悦耳。原本还小声议论的百姓听见他的声音,便静了静。
但过了片刻又骚动起来。
一众百姓暗暗觉得这年轻公子瞧着倒是个脾气好,十分和善的人。
他们听从叶云亭的话逐渐朝四周散开,把被占着的道空出来,但同时也有那胆子大的,藏在人群大声道:“王爷的病可是好了?我们都一心盼着王爷早日痊愈,去把那些西煌蛮人打个屁滚尿流嘞!”
早在永安王中毒命不久矣的消息传出来后,有在两国之间来往经商的商人就带回过消息,说西煌人也得知了永安王中毒的消息,都放了话说今年要打下渭州西遇州过冬呢。
北昭子民虽不如西煌人擅战,但也都是有血性的,盼着永安王早日康复,好挫一挫那些西煌人的嚣张气焰。
“承蒙诸位关心,王爷如今已无大碍,待清了残毒修养一阵,便能痊愈。”叶云亭朝四周揖手。
百姓们闻言都喜形于色,乱哄哄地说着祝贺的吉祥话。
叶云亭谢过之后,便推着李凤岐朝城门口继续走去。
百姓们目送他们走远,又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小声谈论起来。
大家都对那推着永安王的俊秀公子的身份十分好奇。
按理说如此出众的相貌,为人又和善,平日里多走几回昭和正街,保准大家伙儿就都知道这是谁谁谁家的公子少爷了。
但眼下他们聚在一起,却发现没人认出这是哪家公子。
闲聊的人你瞅瞅我,我瞧瞧你,嗐了一声。正要散去,却听一人犹犹豫豫道:“那公子身边跟着的白胖侍从,曾在我这里买过笔墨,好像是齐国公府上的……”
说话的人是青砚斋的掌柜,他联想到前些日听说的传言,正是齐国公府上的大公子被封了王妃,给中毒垂危的永安王冲喜来着。
“那难不成就是王妃?”
“难怪了!”
“司天台果然神异,王妃这一进府,王爷就好了。”
“我瞧着王妃虽然是个男子,但与王爷走在一处,竟然也十分般配……”
“……”
这个猜测一出,众人都兴奋地发表看法,言辞间对王妃的评价颇高,不少人还附和永安王与王妃瞧着竟十分般配。
这些议论传进了崔僖的耳朵里,叫他脸色阴得能滴下水来。
背在身后的手攥成拳,他阴恻恻瞧了城门的方向一眼,低声喃喃道:“永安王可真是好算计,这番忍辱负重,竟连我都瞒过去了。”他神色变幻不定,又想到站在人群中格外出挑的叶云亭,心里琢磨着今日这一出,叶大公子又参与了几分。
他闭眸思索一番,发觉也许自叶云亭装病那一刻开始,永安王的局可能就已经布下了。只是他们都太大意了,压根没把一个不受重视的弃子放在眼中。他回忆起那日看见亲眼见着叶云亭烧得人事不省的模样,又觉得被摆这一道也不冤。
谁能想到叶大公子瞧着温温和和,骨子里却还带着这般狠劲儿。
那日去给叶云亭诊病,他带去的医官私下都同他说,叶云亭烧得太厉害,病情十分凶险,若是有个万一,即使保住性命,日后怕也难免痴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