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相宜希毒,但没想到这么毒。
辛桃馥诧异得嘴巴都闭不上,他原本自认为是一个道德水平比较低的人,但的确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低。怪不得殷叔夜这人长成这个样子,原来他身边都是道德洼地啊(包括他本人呢)。
“这些事情,你找一百个调查员查上一百年怕也难查得出来。”殷叔夜对辛桃馥说,“所以才叫你撒手,不要追查下去了,白花钱也得不到有用的情报,不如直接问我好了。”
听着这话,辛桃馥才算相信殷叔夜真对自己敞开心扉了——这怕是比他想象中更难得一百倍的事情,但就这么轻易地达成了。
辛桃馥双眼微垂,只道:“可是,你决定撤换紫藤花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相宜希下毒手的事情了吗?”
“那个时候?还没知道。”殷叔夜道,“那阵子,刚好是和相宜希从外头回来,只知道他给我的‘版本’。当然,我也已经有所怀疑了。”
辛桃馥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又细声问道:“但是,你在那时候已经选择相信湘夫人了,对吗?”
“那样说可能不准确。”殷叔夜缓声道,“应该说,我那个时候已经决定好了,要选择相信自己的心。”
反反复复,犹豫不决,不是殷叔夜做事的风格。
但在湘夫人的事情上,殷叔夜是如此的。
乃至于后来遇到了辛桃馥,殷叔夜亦复如是。
相宜希拖着殷叔夜走,领他去看一个新的可能性——尽管是假的,尽管是矫饰的,但殷叔夜渐渐摸到了一种切实的感觉,就像是在手心会发热的石头。
也许,从小到大的陪伴和教育,湘夫人的行为模式也从某种程度上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殷叔夜。
殷叔夜也有一颗多情柔软的心,只能寄予一人。
不过,他或又继承了殷家人那种自私自利的因子,因此,也做不出夜莺玫瑰那样壮烈的自我牺牲的举动。
他可以像夜莺一样用自己的血灌注一朵玫瑰,但决不是为了他人做嫁衣,而必是为了求自己的所爱。
那夜,他如雕塑一般在紫藤花架下孤身独处许久,连风都要把他吹干、吹成一尊雕塑似的。这时候,在梦幻般的垂坠的紫色藤萝瀑布下,辛桃馥的身影浮现,像月光。
可是,辛桃馥的出现就像是童话里的林中白鹿,梦幻地一跳而出,似乎要接近他,却停驻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并没有上前,仿佛在审视眼前的人是否具备威胁。
或许,一直以来,他和辛桃馥的关系都是如此:辛桃馥是想靠近的,但总会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以他聪慧的本能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
无论多么的好奇和喜爱,都不会输给自保的本能——而殷叔夜又何尝不是如此?
殷叔夜看到会胆怯的辛桃馥,却又从辛桃馥晶莹的眼里,看到一个会胆怯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