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末抬头笑了笑。“我控制不了精神体,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它几回。”
他去小吧台倒了两杯水,一杯推给莫狄。“……大概是因为这个,它才这么小。”季末的语气低落下去,跟亏欠了孩子的家长似的。
精神体作为伴生兽,应当是跟主人一同成长衰老的,然而如果一直不出现,那就会造成主人跟精神体的生长周期不对等,精神域会更加孱弱,久而久之就更无法控制精神体的出现和消失,这是个恶性循环。
季末把手里的玻璃杯跟莫狄的碰了碰,轻轻地干杯。“我应该谢谢你,似乎是因为你在,它才没有消失。它从来没接触过别人,你是第一个。”
季末眼里的冰霜化成了水,现在是湿润又晶莹剔透的。这个清冷的向导笑得如此温暖,莫狄的心都化了。自己竟然是小鼠兔接触的第一个生人,莫狄感到责任重大又十分感恩。他举杯承诺:“我会陪在你身边,好好养它的。”
季末的笑容瞬间有点僵硬。
我倒也没有想让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好好养它的意思……
季末不怎么自在地跟莫狄碰了杯,然后目光游移,突然看到餐桌旁一直乖乖坐着的狼犬,季末的表情更怪了。他招了招手,把狼犬呼啦到自己怀里使劲撸了两把,然后紧紧盯着莫狄的神色。
结果莫狄没什么异常,反倒是奇怪地看着他,一边还吃了口饭。
奇了怪了……
季末又抓了两把狼头,捏了捏狼脸,又望向莫狄。
莫狄笑出声:“你在干嘛?”
季末松开狼犬。“……”
莫狄把狼犬叫过来,然后低头告诉它。“这以后是你第二个主人,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听到了吗?”
混血狼点了点头,然后去蹭季末的腿。
季末一下噎住,脸慢慢变红。
嘱咐完狼犬,莫狄拍拍手,看向季末。“以后我们一起养它们。”
季末抿唇瞪着莫狄,脸还红着,搁下一句话就又回卧室了。“太晚了我睡了,你收拾。”神经病啊,养什么养,精神体哪里用养!
莫狄笑着目送他回房。晚安,大鼠兔,小鼠兔。
回屋后的季末先趴在床头看了一会儿他的鼠兔,确认小鼠兔还在呼呼大睡,便心满意足地关了顶灯,拧开新买的小夜灯。暖黄色的灯光从角落里盈盈发散,让整个室内都温暖了起来。
季末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满。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精神体实实在在的陪伴,而不是转瞬即逝的救命稻草。他现在好好的,精神体也在,这说明他的精神域正在逐渐稳固,一切都在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预知事件是能被改变的……
季末眼睛微微湿润着打开电脑里的加密文档,在《预知事件六》中记录刚刚预知梦的细节。预知梦与普通梦境的区别,就在于后者梦境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化,而前者不会,更新的细节永远是清晰的,季末想忘都忘不掉。
电脑屏幕的亮度,照亮了季末白皙的脸。研究预知的异能,其实就是研究自己。作为研究员,季末早已学会把诸多的不情愿放在一边,预知事件每重复一次,他就本本分分地记录一次。
“时间:下午,快傍晚。”
“地点:确定在边区。更新的场景中看见了边区基地,很远,但是没有看错。”
“起始点:莫狄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结束点:非自然结束,被强行唤醒。”
“过程:我尝试唤醒莫狄,他不醒。他整个人在高烧,额头全是汗,整个人也脏兮兮的……我很伤心,抱着他哭了……”
记录自己的预知梦就好像转写一段录音,永远有要加入的细枝末节,权衡真正打出来的每一个字其实是在自我剖析,为什么情愿记录下来这个而那个无关紧要?深入分析下去,到底层的情绪会让人不寒而栗。季末拿着这把精神上的手术刀解剖了自己无数次,越是尽力客观详实,越会感到心悸。
他敲敲停停,不时按下剖心为证的眼热和疼痛。输入到最后一行的时候,季末停住了。今晚他精神体的突然出现吸引了他们所有的注意力,以至于那个意外的吻暂时被抛到了脑后。可这种事情总归会被想起来,不知道莫狄会不会心照不宣地不要提及。
季末揉着太阳穴,细细回想他那个预知梦和现实的交界,他到底有没有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会让莫狄起疑,然而最后还是头痛地睁开眼。
怎么可能不起疑?哪怕他什么都没说,哭着亲上去这个举动就可疑到家了。以莫狄的智商怎么可能不想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