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位要采访的明星迟迟没来,他们便在房间里小坐了片刻。摄影师跟经纪人是老相识,两人随意聊了几句。摄影师问他们怎么来得这么早,剧组给假了吗,经纪人道:“这还早,请柬上说的是六点。”
“你们家小祁都红了嘛。”
每年的明星慈善晚会都是争奇斗艳的场合,各家不仅要抢红毯的压轴,还要抢合照的C位,摄影师以为他们也为了这个而来。其实经纪人不是没动过心思,但这次大老板跟着来,他们最好还是低调点。于是经纪人模糊地笑了笑:“小祁正在风口浪尖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说的是前几天,祁白露跟同组女演员的绯闻,当时祁白露不过是在给对方整理头发,却被挂在热搜上整整一天。因为这件事,祁白露被郑昆玉叫到办公室骂了一顿。到底骂了什么,经纪人不太清楚,总之祁白露在里面待了很久,出来时眼睛是红的。
郑昆玉从不插手公司的经纪事务,那天却换掉了祁白露的助理。经纪人带了祁白露两年,他再不喜欢祁白露,也对他有一些同舟共济的感情。得知他激怒郑昆玉之后,经纪人劝祁白露收收心,趁着郑昆玉还肯在他身上花钱,多演几年戏多赚钱。
当时祁白露抬头盯着经纪人的眼睛,经纪人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以为他会拿起手边的茶杯泼自己一脸水,或者骂自己不要脸的皮条客,以往这种事发生过几次,他早被祁白露闹得习惯了。
结果祁白露挤出了一个不冷不热的笑:“你说得很对。”语气听不出是讽刺还是真心。
看他这么通情达理,经纪人反而接不上话。明月落沟渠,其中也有他的一份力,经纪人不由得有些可怜祁白露——一个人赚够了钱,总会忍不住摸摸自己失去的良心,不过那点恻隐也就是抽根烟的时间,很快便被他抛到了脑后。
台上音响放得很大声,会场比祁白露想的还要吵。宴会开始之后,经纪人引着他来到了座位上,身后的观众席一阵骚动,有粉丝在喊祁白露的名字,祁白露回身打了招呼。邻座的郑昆玉正在跟一个朋友交谈,看到他坐下,眼神递了过来,祁白露却只是跟经纪人低声交谈。
过了一会儿,经纪人离开宴会到后台休息室,祁白露自顾自喝酒,郑昆玉应酬完毕,看他并不主动说话,倾身过来道:“还在生气?”
“没有。”
郑昆玉端详着他的脸,等他的酒杯空了后,亲自给他倒了杯酒。祁白露知道,这是给自己赔礼道歉的意思。他看了看推到眼前的酒杯,继续看台上的表演。郑昆玉也去看表演,过了片刻,桌子下的手却按在了祁白露的大腿上。
灯光尽数聚集在女歌手的身上,台下的宴会桌笼罩在蓝色调的阴影里,只有桌上的十几只玻璃杯子反射着一些亮,杯里的葡萄酒呈现出浓郁的深红。那只手并没有动,祁白露的心却被一只无形的手揉得颤抖起来,于是他抓住那只手,将它赶了下去。
这一回,郑昆玉倒有些恼了。祁白露并不看他,手肘支在桌布上,单手抓起了酒杯,酒杯在手里斯文地摇动。他这欲喝不喝的姿态,在郑昆玉看来是颇有风情的,于是郑昆玉的恼意烟消云散,正经工作之外,他很愿意看祁白露使小性子。
郑昆玉拿起自己的酒杯,跟祁白露的酒杯清脆一碰,祁白露终于看他一眼。郑昆玉把酒喝完,虽然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语气却软了下来:“给你赔罪。”
祁白露这才慢吞吞吸啜酒水,片刻后道:“下次不要自作主张给我请假。”
郑昆玉道:“剧组有人给你气受了?”
“没有。”
“不是不喜欢剧本吗?”
“接这部戏是你的主意,又不是我的主意。”
“等你当上一线影星,就能任性地选剧本了。”
祁白露不置可否地瞧着他。
恰巧邻座的一个男演员凑上来交际,热情地叫了一声“郑总”,寒暄之后,直接问郑昆玉最近有没有新戏可以拍。郑昆玉转过头,敷衍了几句,余光看到祁白露站起来离了座,郑昆玉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祁白露吐出“洗手间”三个字,也不管郑昆玉在嘈杂中有没有听清,径直往后台走去。
今天出发之前,他躺在床上,气还没顺过来,郑昆玉走下床签了一张二十万元的支票,回来放在祁白露的枕边,说那是给他在慈善晚会拍卖的钱。祁白露拿起支票看了看,郑昆玉解释说,因为祁白露刚出道两年,捐太多会引人注目,这样刚刚好。祁白露盯着那几个数字,被郑昆玉翻过身体,脸埋进枕头时,他的手里还攥着那张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