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关掉手机,拿出了耳机和还没开机的平板电脑。这时候,旁边坐下了一位头发斑白的大叔,祁白露抬头看了一眼,低头解打了结的耳机线,但是两秒之后,他再次抬起头来。
隔着一条过道,祁白露右后方的座位上,坐了一个穿烟灰色大衣的男人,看上去刚上飞机,此刻正在摘自己的手套。他一边拽着手指套,一边漫不经心地扫视四周的人,目光在经过祁白露时忽地停住了。
因为中间隔了一个不停晃动的人影,他们只影影绰绰地看清了对方的脸。阮秋季惊讶地挑起眉,把一双手套攥在手心里,很快对祁白露微笑。出于礼貌,祁白露也笑了下。
他完全没想到有这样的巧合,祁白露回过头,专心致志地解耳机线,但是手里的线纠缠在一起,如乱麻一般越绞越紧。没过半分钟,一个声音突然在他头顶响起:“你好,可以换一下座位吗?”
祁白露跟旁边的大叔一起抬头看,只见阮秋季一只手撑在大叔的椅背上,微俯着身说话,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大叔看看他,又看看祁白露,意识到这个陌生男人是跟自己说话。
“里面的人是我朋友。”
“可以。”
阮秋季得了这一句,站直身体朝不远处的空乘人员举了下手。空乘人员走过来,看他们的体型差不多,同意了他们换位的请求。
祁白露眼睁睁地看着大叔站起来走远,坐到了阮秋季原先的位子上。阮秋季自然而然地坐在祁白露的右手边,他长手长脚,一坐下就很有存在感。祁白露嗅到空气中有很淡的烟草味,还有一点女性香水的味道。
“回横店?”
“嗯。”
“郑昆玉没跟你一起吗?”
“他留在北京了。”
祁白露看了眼过道上来往的人,已经有乘客认出了他,朝这边投来好奇的视线。祁白露低下头,继续处理手里的耳机线。阮秋季知道他顾忌有人走来走去,不想多做交谈,于是配合地没有继续说话。
飞机上的人各到各位,阮秋季看了一会儿祁白露解耳机线,像是在欣赏什么很有意思的表演,因为看他迟迟没有解好,阮秋季突然道:“我帮你?”
话音刚落,阮秋季的手已经伸过来,抓住了其中一条线,祁白露不欲因为这种小事起争执,顿了一下任凭阮秋季拿走了耳机线。
出于职业爱好,祁白露习惯性地观察人,他默不作声地打量着阮秋季,目光从阮秋季的侧脸落在双手。阮秋季的手很好看,指甲修得干净整洁,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一双手。但阮秋季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抬头看了过来。
祁白露跟那双深邃莫测的眼睛对视几秒后,不动声色地避开,转头看向了舷窗。窗外正飘着细小的雪花,跑道的积雪清理过了,没有一会儿,又落了一层薄薄的白色,远处的雪地上有几道弯弯曲曲的车辙。
没过几分钟,阮秋季把耳机交还给祁白露,祁白露说了声“谢谢”。
舷窗之外云海翻涌,祁白露一直把脸朝向窗外,直到安全带的提示灯熄灭,他才回头打开平板电脑。空姐推着手推车经过走廊,温声询问他们是否需要什么,阮秋季点了酒和果汁。因为看祁白露戴着耳机,空姐将杯子放在阮秋季的餐桌板上,推着推车继续向前。
祁白露刚点开下载好的视频没多久,阮秋季将那杯果汁放到了他面前,祁白露摘下右边的耳机,表情有一些异样,阮秋季如常道:“给你的。”
“谢谢。”
祁白露握着杯身,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平板电脑上的视频方才没有按暂停,剧情正在徐徐推进。祁白露放下杯子,扭头去看电脑屏幕,用手指将进度条往前拖。
阮秋季不经意瞥到了屏幕,问道:“《如花似玉》?”
屏幕上的西班牙女人站在路边等人,一头美丽的棕发被雨水打湿。她穿红色的套装,外面裹着黑色大衣,仔细看可以看到套装的前胸位置上,有鲜红的洇湿的痕迹。她一边在马路上徘徊,一边张皇地望着四周。镜头跟得很近,将她眼睛里的迷茫和凄楚展露无疑。有出租车停下来,问她是否上车,她受惊一般躲开,踩着高跟鞋扭头就走。
电影的画质有些粗劣,众多颜色挤在一起,显得画面有些艳俗。远处是墨绿色的广告牌,广告牌上有一个波普风格的金发女人头像,她的下巴抬起来,慵懒地睇着人群。涂着红唇的主人公走到广告牌下,她听到脚步声,忽然回头看过去,认出了黑暗中的某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