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一冷下来就持续了半个多月,据程文辉所知,郑昆玉出去应酬没有一次带过祁白露,而且他住在自己的公寓,完全就没登过祁白露的门。程文辉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借着给祁白露送剧本,想来探探他的口风,结果祁白露跟没事人一样,在悠闲自在地修摩托车……
“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二手车行,送货上门。”
“你会修吗?”
祁白露看他一眼,手指一抬,指了下地上厚厚的说明书,答案不言而喻。
“……”
程文辉知道祁白露是在为下个角色做准备了,《泉水凶猛》的剧本里有主角修车的剧情,而且潘小匀还是个“飞车党”。祁白露剃头发也是为了这个角色,但郑昆玉喜欢他留长发,所以希望他试镜、进组前都不要剪。
去年拍《匿名信》,郑昆玉还特意建议那部电影的导演留下了祁白露的长发,但到了今年拍《西风多少恨》,留了那么久的头发还是剪了。郑昆玉正巴不得祁白露的头发再长一点,好家伙,祁白露立刻剃了个寸头。
郑昆玉这是故意晾着祁白露,祁白露也是乐得自在,程文辉明白得很,但是他们两个清净了,程文辉却不清净,生怕这两人绷着绷着突然爆发。
他一边看着祁白露拧把手、轴动螺丝,一边东拉西扯,最后还是扯到了新电影上面,程文辉道:“我听说《泉水凶猛》的试镜快来了,电影定在初春三月开机。”
祁白露“哦”了一声。
程文辉左等右等,看他还是埋头修车,直接道:“小祁,这事儿不需要跟郑总聊聊吗?我听说片方很属意蔡桐越来做男二,蔡桐越还给原著作者打了个电话,亲自谈了下对角色的理解。”
“聊什么?”
话是这么说,祁白露却不是疑问的意思,脸上一副“我们没什么好聊”的表情。
程文辉看着他,无奈地摊了下手,意思是“你行”,然后走到一旁自来熟地给自己倒水,祁白露将还算干净的右手背抵在额头上思考片刻,放下手继续研究点火线路。程文辉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忙碌,喝完这杯水就打算走了,祁白露埋着头忽然道:“是他让你来的?”
“当然不是。”
祁白露站起来,低着头看摩托车,一只手撑在脏兮兮的工装裤的腰部,祁白露道:“你来得正好,我定了去河北的高铁票,明天就走。”
“你去河北干什么?”
程文辉记得祁白露老家并不在河北。
“跟原作者约了见面,可能要在那边待两天到处看看,你没给我接通告吧,如果接了都推掉。”
程文辉摇着头松了口气,他作为一个艺人经纪人,不可能不喜欢祁白露的事业心,而且祁白露还愿意放下身段亲自争取角色和机会,程文辉几乎有一点感动了。
“要不要我陪你?”
“我只订了自己的票。”
现在快到年关了,各种票自然很难订,程文辉也知道现在来不及,所以只是道:“那你小心点儿,有事给我打电话。”说完他又想起了什么,试探着问:“你跟郑总说了吗……?”
祁白露看着他,眼神明摆着是“没说”和“你替我说”,程文辉的那点感动立刻烟消云散,拿起手机摆了摆手往外走,道:“你自己说吧。”
扳手在螺丝上用力拧了两下,祁白露垂下头,没回答也没拒绝,程文辉已经走到门口了,又回头去看孤零零跪在报纸上的祁白露,这么大的房子就他一个人住着,不可能不感到孤独。程文辉想起祁白露平时在酒店都不出门,犹豫地开口道:“小祁……”
“知道了。”祁白露头也不回地回答。
你知道个什么?固执得跟头牛一样,程文辉心想。
第26章电灯胆
祁白露在河北待了三天,其中有一天时间都花在路上奔波。作家回县城的老家过年,祁白露下了高铁又转短途火车,最后乘上了到县里的大巴。一月下旬正是极冷的时候,他一向怕冷,所以裹着长到膝盖的羽绒服,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又戴了一副黑框眼镜,几乎没摘下羽绒服的帽子,可能因为伪装得好,一路上没有人认出他,除了看过他身份证的铁路工作人员。
北方的冬天几乎都一个样子,从凝着雾水的玻璃窗看出去,在僵冷的苍白色的天与地间,大片大片荒芜的田野连绵不绝,仿佛外面的世界从来没有移动过,窗子上挂着的是一副永恒冰冻的画。
祁白露的睡眠一向不好,但奇怪的是,这一次在绿皮火车上睡足了两个小时。自然醒来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车厢一片漆黑,只有斜对床上的人在玩手机,照出一小片冷光。他掀开床头薄薄的绿绒窗帘看,平原千里,霜雪弥望,半空中还有细小的雪花飘着,时不时地撞上来贴着玻璃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