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辉看着他,仿佛是想说个谢字,但没能说出口,程文辉知道郑昆玉会带祁白露走,祁白露的安全没问题,便拍了下祁白露的肩膀说:“我先走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别想太多,试镜的事顺其自然吧。”
他站起来又有些放心不下,回头道:“上次我给你的那些剧本……”
“过完年再说。”祁白露语调淡淡,撵人的意思很明显。灯球投下的点点光斑在他的脸上变幻,他的眼睛被一瞬点亮,又在黑暗中一瞬熄灭,明暗之间,说不上这双眼到底是无情还是有情。
程文辉走了,旁边的沙发上又传出了一阵阵的大笑,祁白露沿着笑声看过去,看到是有人把酒瓶摔碎了。人群疏散了一些,于是祁白露看清了坐在沙发上的几人,阮秋季没在唱歌,而是握着酒杯看手机,旁边的公主将挑在牙签上的西瓜送到他嘴边,他也漫不经心地张嘴咬住了,祁白露之所以先看到他,就是因为手机投出的光照亮了他的眉眼。
阮秋季似乎对旁人的视线格外敏感,几秒之后,他忽然抬起头找到了祁白露的位置,但祁白露已经移开了目光去看郑昆玉。郑昆玉侧对着他一直在跟监制说话,似乎在聊正经事,过了一会儿,陈向峰也加入进去,因为沙发上很挤,他从天而降坐在了郑昆玉的大腿上,郑昆玉没有推开他,而且在陈向峰笑着朝他说话时,很随意地把手搭在了陈向峰的背上侧耳去听。
那几乎像是一个吻,祁白露觉得很有意思,有意思极了。他只是觉得头痛欲裂,在寻欢作乐中感到一丝疲惫的茫然,于是他站起来,离开包厢去洗手间。漆成玫瑰红的长廊,仿佛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祁白露洗了手就回来了,他正要去推门,门却从里面打开,烟气酒气、香水脂粉的味道一下子弹了出来。祁白露开门的手还伸在那里没收回去,门里门外的人都因为这个巧合惊怔了一下,阮秋季往前一步,让包厢的门在身后合拢,祁白露的手这才垂下来,给他让路。
阮秋季静了一瞬,问道:“去吃药了?”
“没有。”祁白露摇头。
阮秋季盯了盯他的脸,祁白露从他身旁走过去,将手搭在门把上,阮秋季没有拦,叫了一声“白露”,他的声音轻得像是祁白露的一阵幻觉。祁白露以为他要说什么,但阮秋季什么也没说,他看了眼走廊,很快扭头往洗手间的方向走,断开视线之后,两个人只是错身而过。
祁白露已经忘了他们是几点回去,到后来他被迫敬了一轮酒,被郑昆玉拉着坐进车里时又累又困,司机送他们回去。他在车上肯定睡着了,因为他被郑昆玉叫醒的时候,脑袋就枕在郑昆玉的肩膀上,祁白露抬头对上郑昆玉乌沉沉的眼睛,说不上什么滋味,只觉得脸被他的骨头硌得疼,而郑昆玉还在车上抽烟,烟气熏得他难受。
下了车,梦游一般走进房子里,他才意识到这里是临湖别墅,而郑昆玉不声不响地跟着他进来了。祁白露没有管他,郑昆玉在这里有自己的卧室。他到厨房打开冰箱门,给自己拿了杯酸奶,站在一片黑暗中没有开灯。厨房的地上投下了一小片来自客厅的黯淡灯光,他用那把塑料勺子慢慢吃完了一大杯酸奶,入口冰冰凉凉,人清醒了不少,最后一丝睡意也消失了。
祁白露走出去,郑昆玉已经上楼去洗澡了,他站在客卧门口,可以听到浴室传来的水声。他没有多站片刻,转身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他们回来的时候,天上有点下雨,可能是雨夹雪,撞在车窗玻璃上“沙沙”地响,而祁白露柔软的脸颊抵在他的肩头时,外头一阵风一阵雨吹过,簌簌的落雪声又大了一些。郑昆玉本来有一些醉意,洗完澡后那点醉意消退了不少,他抬起埋在毛巾里的脸,拿过盥洗台上的眼镜,一边将眼镜架在鼻梁一边走出去。
祁白露不在别的地方,就在他自己的卧房,而且门也没有关。郑昆玉将虚掩的门扇推开,看到祁白露正在将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拿出来,整齐地叠好,放进地上那只小巧的红色女式行李箱里。
郑昆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祁白露穿着兔毛拖鞋半跪在地上,裸露着洁白的脚踝,祁白露也知道他站在门口,照样一丝不苟地叠着衣服,郑昆玉突然道:“你要去哪儿?”
片刻之后,祁白露背对着他抬起头,眼睛看着空白的墙壁,他的语气是经过了刻意强调的坚决,祁白露缓慢地道:“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