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太小,郑昆玉一时没有听清,便在枕头上凑得近些,试图听清楚,他很快意识到了祁白露是在说他还被捆着的手腕。郑昆玉欣赏了一会儿他的表情,这才撑着手肘,直起上身给他解皮带,因为勒得太紧,他花费了一点功夫才把死结抽开,祁白露的手就势垂在床单上,细白的腕子被磨出了两圈微肿的红痕。
郑昆玉捏着他的手指,看了一眼祁白露的脸,但祁白露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连郑昆玉抬起他的一只手,将嘴唇贴在那圈伤痕上吻了吻时,他也没有反应。郑昆玉看他纹丝不动,便又将他的手掌翻过来,滚烫的吻落在他的掌心,这个吻停顿了好几秒,这一次,祁白露轻轻抖了一下,郑昆玉低头道:“白露,这是最后一次。”
祁白露把脸朝向天花板,没有说话的意思,郑昆玉就用手盖住他的额头,俯身去亲他的嘴唇,这一次不是那种□□的吻法,而是很随性的浅浅的吻。祁白露知道他一向很会吻人,他的舌尖凉凉的,带了点烟草的涩意,接吻时湿黏的声音也很轻,祁白露睁着眼睛看他,搁在床单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动。
寂静中还是可以听到指针轻轻的喀嚓声,郑昆玉不吻他之后,就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他的额头,像是在哄一个孩子,他仿佛在思索什么,半响后拿定了主意,道:“陈向峰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等选角的事尘埃落定,我们就去巴黎。”
每次他们吵架之后,郑昆玉都会带他出去度假,郑昆玉似乎觉得在旅途中他们可以抛下过去所有的不愉快重归于好。他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想拂掉那些尖刻的争吵和隔阂,每一次都是这样。
郑昆玉的手停顿下来,看着祁白露略微出神的眼睛,问道:“你在想什么?”
出乎郑昆玉的意料,祁白露声音低哑地回答:“在想我做的梦。”
“你梦到了什么?”
“电梯、河、下雪。”
说完之后,祁白露有些倦怠地闭了闭眼睛,郑昆玉的手还停留在他的额头上,带着滚烫的温度,像是一道沉重的封印。
他终于意识到他不可能抛下所有东西一往无前,抛不下的,过去与现实联系在一起,它们之间连着密密麻麻的线,没有人可以干脆利落地斩断。无论是他人生的哪一段,无论是枯燥乏味的少年时期、叔叔的家、六月下旬的蓝田县,还是他跟郑昆玉在电影学院的树荫下走过的那一天,他都抛不下。
他不能遗忘,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更不能任由命运在他身上欺凌。祁白露睁开眼睛,郑昆玉却觉得他的目光穿过自己看向了别的地方,他的话没说完,郑昆玉仿佛有了预感一样,听到祁白露说:“还有你。”
第33章蓝田日暖
两年前,于西安蓝田县取景拍摄的《午后的少年》在国内电影史上创造了一个小小的奇迹,当时没有人会想到这部仅仅拍了40多天,成本只有三百万,导演、主角演员都是处女秀的小众文艺片,会收回千万票房并获得观众的喜欢,电影不仅在平遥国际电影展首映,获得了费穆荣誉最佳影片,更在国外B类电影节上爆冷拿到了最佳导演。
后来导演薛放接受采访,也称自己完全没想到电影这么成功,他半开玩笑地说大家可能都是冲着祁白露去的。因为祁白露塑造的初恋高中生像《情书》里的柏原崇一样经典。记者问他当时怎么会选中了祁白露做男主,薛放坦诚地说,他们北电、中戏都去过了,面试了几百个表演系在校生,还面试了一些素人。当时祁白露即将读大二,听说电影只在暑假拍,看了一遍剧本就去试镜,录了视频没有交流就走了,一开始薛放觉得祁白露太过漂亮,但试镜的片段看来看去,最后还是敲定了他。
那时的祁白露虽然也好看,但还没有完全长开,像一棵刚准备抽芽的春天的树,因为早年营养不良,外形有些消瘦,正好符合剧本里的小镇青年的形象。
现在的祁白露回忆那段拍摄的日子,还是印象非常深刻,毕竟是第一次拍电影,走位都是导演手把手教的。薛放虽然是第一次拍长片,但之前有过不少拍摄纪录片、短片的经验,对待组里的演员也还算和气,因此拍摄的日子并不难熬。
甚至就在那时认识了郑昆玉,也不觉得是多么坏的事。电影是从六月下旬开始拍的,学校要七月初才放假,于是祁白露提前请了假去西安。女主沈沫是跟他同级的同学,他们一起订了票坐火车去,两个人什么都不懂,只会一点理论的皮毛,拍了十几天才慢慢走上正轨。快到月底的时候,薛放告诉他们监制的朋友顺路来探班,可能要一起出去吃个饭,叫他们不用在意,祁白露也就真的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