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忙B组去了,没马上过来。”
卜老爷子拍了拍阶梯上的灰,坐了下来,陪他说话。
“这几天感觉你状态还不错,下午和晚上演的样片我也看了,很可以。”
苏沉应了一声,又有点难过。
“我刚才进不去,”他试图描述那须臾间的状态:“就好像,以前都可以一恍神成为另一个人,现在对着蓝色的墙,或者蓝色的柱子,怎么都……没法融进去。”
他不喜欢这些只有一种颜色的场景。
像搭好的积木小屋一样,没有具体的轮廓,没有生动的道具,一切纯靠硬想。
往常可以轻易调动的细腻情绪,面对这些冷冰冰的东西,半点反应都没有。
“不是你的问题。”
老爷爷倾身靠近他,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
“有个影帝,以前也是我教出来的,当初死活不能入戏。”
“我教他刻了一个木老鼠,这是我刻的那个。”
苏沉下意识接了他手里的小玩意,翻来覆去的看。
“木老鼠?”
“你得亲手制作点什么,去贴近这个角色。”
老导演温和道:“与他有关的小挂件,他无意间会玩的小东西,任何能让你感觉到在接近他的都可以。”
“哪怕以后演别的戏,你也一样可以这么做,这是很有效的办法。”
“给你的角色写信,写日记,写情书。”
“为他做个风筝,捏个泥人,又也许是吃他喜欢吃的糖葫芦。”
“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办法!”苏沉眼睛亮起来,即刻就想起身:“我去试试,以后做好了只要演戏就带上它!”
“慢着,”老人按住小孩的肩,肃穆了神色:“这个方法虽然管用,但有个绝对的前提。”
“如果你做不到,就绝对不要尝试。”
“前提?”
“如果你为一部戏写了信,做了物件,留下任何痕迹,”他望着苏沉,神色郑重:“在这部戏结束之后,要亲手烧掉它们。”
“你必须这样做。”
苏沉愣了下,笑着反驳。
“不好吧,那样多可惜啊。”
总该留下一样东西,作为日后的留念不是吗。
“你可以带走剧组的小道具作为留念,很多人都这样做,法杖,长袍,还有演员把假发套都带回家了。”
“可是你亲手做的,亲手写的,链接了你和那个角色的任何东西,最后都要烧掉。”
苏沉察觉到老爷爷没有在开玩笑,半晌道:“听起来好难做到。”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很舍不得。”
“嗯,所以要慎重。”
老导演握住他的手,目光坚定。
“有的事,再可惜也要做。”
就像蝴蝶必须要离开它亲自做好的茧一样。
没有蝴蝶会困死在自己的茧里。
第19章
万风集颇有种东南亚山谷集市的感觉,剧组为了表现多国贸易的兴盛繁华,简直快把大半个中古市场搬过来。
水果容易腐烂,索性大筐大筐的布置塑料模型,曾经有群演随手抄了一个偷着咬一口,跟喷雪般咳出满口的泡沫颗粒。
铜碗银灯之类的摆设更是要摆出现场仓库的气势,丝绸锦缎漫帐挂好,下雨天还得找人匆匆忙忙抢收回去。
镜头拍一寸,布景便要一尺,越是信息量饱满的场景,越能让观众从每一个角落都感受到真实。
苏沉最近写作业之余的爱好,就是去万风集的景棚里走走逛逛,比逛大卖场还要来得好玩。
成串的宝石,堆了四五层的白玉佛像黄铜菩萨,还有各色香料,字画墨宝,全都被精心挑选好角度铺陈开来,让人目不暇接。
他忍不住想卜爷爷之前和他说的那些话。
可以带走剧组的小道具,但必须要烧掉自己亲手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