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沉哭的都没有声音,愤愤咬了一口他的肩膀,把脸埋在蒋麓肩膀上闷头流泪,肩膀一直发着抖。
“太黑了,”小孩喃喃道:“一点光都没有,我都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他被关了一个半小时,却像是在这里已经度过了一整夜,浑身又痒又痛,根本呼吸不过来。
与此同时,报平安的消息通过对讲机传到卜导这里。
老人披着军大衣在寒风里一直在等,确认苏沉安全之后,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
副导演自知是责任连带人,战战兢兢守在旁边等候发落。
卜老导演低头点了根烟,他今天在寒风里拍了整天的戏,脚早就冻到发痒,再开口时声音也是嘶哑的。
“哪几个小孩。”
副导演把名字全报了一遍。
“换了。”
“是……”副导演确认时声音都压得很轻,生怕被训斥的像个孙子:“拍过的没拍的全换对吧?”
老爷子看他一眼,招了下手。
“小徐,过来算钱。”
“误工费,医药费,违约金,全算清楚了,叫那几个监护人给。”
卜愿心里很明白。
几个小角色的父母一直守在剧组里,根本舍不得走,恨不得给所有人塞红包,好多给孩子加点戏。
这年头许多家长自愿做了职业经纪人,把孩子当未来的摇钱树养,恨不得亲手捧个角儿来。
平时拍个没台词的戏份,都有当爹当妈的拿热水袋暖水壶在一旁候着,随时随地哄着小孩好好演。
真正的主演反而父母都留在时都,留他一个人在这里早出晚归,什么苦都吃得。
这件事因他而起。
他怕苏沉太老成世俗,有时宁愿看见这小孩稚气一点,童真一点,不要跟蒋麓似的什么都懂得太早,那不是件好事儿。
一个决定反而害了这孩子,差点吓出毛病来。
当天晚上,蒋麓没回自己房间,守着看苏沉睡觉。
隋姐也守在旁边,怕他做噩梦,也怕他被吓到发烧,自己没法跟任何人交代。
她心里叫苦不迭,但看见蒋麓在,只能苦笑。
“你也很不放心他?”
难得看见蒋麓这么在意一个人,大晚上还在这守着。
蒋麓像是刚刚经历一场漫长的长跑,裹着毯子陷进围椅里,很久才开口。
“我也走丢过。”
他看着苏沉的睡颜,声音放的很轻。
“我七岁那年去大学找我妈,跟我姥姥走散了。”
“那个时候也是晚上,到处都是陌生人,每一栋楼都不一样。”
亮着灯的教室空空荡荡,仰头看每一个人的脸都一脸木然,世界无声到让人毛骨悚然。
蒋麓看着苏沉,把毯子裹紧许多。
“我当时一直在心里想,能不能有个人救救我。”
“我不知道该往上走还是往下走,不知道该出去还是留在原地。”
“哪怕出现一个人,牵着我的手带我走出去也好。”
隋姐已经做好了被辞退的准备,此刻愧疚的说不出话,许久才道:“会做噩梦吗?”
“嗯,当天晚上回去就发烧了,然后我妈回来大概照顾了我两个小时,又回去继续做实验去了。”蒋麓想起什么,自嘲地笑了下:“她还跟我说,觉得热可以吃冰棒,冰箱里有。”
第二天苏沉再睡醒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披着军大衣的卜爷爷。
他吓了一跳,起身时都怕吵醒他。
卜老爷子睡得浅,听见被子摩挲声就抬了眼皮,声音干枯:“好点没?还怕吗。”
苏沉睡了一觉,脑子自动把很多不愉快的事都抹掉了,只顾得上眼前的事:“您先喝点水,我去给您倒——”
“没事。”卜愿示意他躺着,端过茶杯呷了一口,起身去摸他的额头。
“爷爷没照顾好你,”老人叹了口气:“不该赶你出片场。”
苏沉跟他聊了几句,穿着睡衣把老人送出去休息,看见客厅里睡着隋姐和麓哥。
“对了,”苏沉紧张道:“您千万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