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跟网上学的。”蒋蓉便用勺子舀汤边说,“这些天你忙得没影,我又帮不上忙,你难得回来,我就想着给你做点好吃的。”
傅宣燎没答话,低头看着那碗汤发呆。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蒋蓉抽了根瓷勺放在碗里:“小那边你不用担心,吃的喝的我都有安排人送过去……其实说到做汤,你李姨更擅长,小吃了那么多苦,等她想明白了,定然会对他很好的。”
傅宣燎不置可否地接过碗,就这么站着往嘴里塞了一口。
很甜,就是不知道时喝不喝得惯。
就是不知道,现在的时还愿不愿意接受迟来的好了。
趁傅宣燎喝汤,蒋蓉把烘干机里的衣服拿出来,坐在沙发上叠。
时搬来住之后,傅家就很少喊阿姨上门,蒋蓉也习惯了做家务,忙起来总比闲着好。
叠到一件毛衣,蒋蓉拎着两边肩部抻开举起:“宣燎,看看这衣服,是不是你的?”
傅宣燎放下汤碗抬头,通过大小和款式辨认:“是的。不过好像很久没有穿了。”
“是呀,这是好几年前我给你买的了,最近才洗到。”蒋蓉问,“是不是以前丢在小那边,忘了带回来?”
这句话提醒了傅宣燎,他回想了下,大概两个月前,时说要回时家拿东西。那天周六,傅宣燎便开车接送,他记得时当时只带了个背包,回来从包里拿出一件毛衣时,他没看仔细,只笑问时天气越来越热了,带毛衣干什么。
现在想来,这毛衣早就在时那里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还给他,说不定早被时当成自己的东西,陪伴他度过许多个孤单的夜晚。
至于后来都搬到傅家了,为什么还要把这毛衣带过来……傅宣燎也想问自己,当时为什么宁愿在外面游荡也不回家?
就因为解除合同不成,非要赌那口气吗?
冰箱里放着上次时买来还没喝完的几瓶酒。
“这孩子死脑筋,我的劝他一点不听,头撞南墙认定了你。”蒋蓉关上冰箱门,转过身,“你也没好哪儿去,一门心思躲他,认定了没办法和他共处。”
傅宣燎洗碗的手停了一会儿:“那您为什么不劝我?”
“你是我的儿子,我能不了解你?越是让你往东,你就非要往西。”蒋蓉有些无奈地说,“从国外回来之后,我跟你提到解约,你起初很抗拒,一直找理由推脱,当时我就察觉你其实并不想解,可后来……”
后来傅宣燎发现了时对他的感情并非单纯的占有欲,他开始害怕了,怕被吸引,怕忍不住回应,怕控制不住自己逐渐倾斜的心。
他恨的不是无力解除合同,而是被困在过往的承诺与现实的束缚中,内心明明做出了选择却还要极力抵抗的自己。
听说时为傅宣燎所作的画被烧掉了,蒋蓉同样觉得可惜。
她带傅宣燎来到被作为时画室的房间:“小来我们家这几个月,你都没进去过。”
“如果还不想睡,就进去看看吧,说不定能在里面找到答案。”
顶灯打开,屋内亮如白昼。
傅宣燎进去后,将门轻轻关上,仿佛怕惊扰里面正在酣睡的生灵。
里面的陈设比想象中简单,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画架。颜料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盒子里,画笔插在笔筒里,已经完成的画作被卷起来堆放在桌子上,还没画完的盖着块防尘布,傅宣燎掀起一角看过,是人物,只有背影。
在时家,傅宣燎就见时总是画这个背影,当时以为那是时的创作偏好,现在才知道,他不是不想画正面,而是自己留给他的,永远只有离去的背影。
就这样一个狠心的背影,时还画了一张又一张,总是不满意。
事实上傅宣燎知道时画得好,能够得到市场的认可,便足以说明他的实力。何况这里的每一幅都那么栩栩如生,哪怕画的仅仅是摆在桌子上的一盆草莓。
连草莓都是傅宣燎爱吃的时把“爱傅宣燎”这件事揉进了骨血里,遍布在周遭的每一处角落,以至于如今傅宣燎鼓起勇气正视,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究竟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难怪他的小蘑菇画得那样好,却总是用手臂挡着不让他瞧。
他的小蘑菇还那样漂亮,没有人比他更漂亮。
如今回想,傅宣燎甚至觉得时发疯的样子都可爱,明艳上挑的一双眼睛看过来,里头含着两汪水,欲语还休的样子,倒像委屈多过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