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厉和讨厌是有本质区别的,妈妈对我们严厉,都是为我们好。”我艰难地抬起胳膊,摸着小妹的脑袋道,“她只是不想我们……走歪。”
我的话显然无法令她信服,她蹙着眉又问:“可是老师说,打人是不对的。她为我们好可以讲道理,为什么一定要打人?”
我有些被她问住了,当时还是高中生的我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只能用千篇一律的借口搪塞。
“等你长大了就会懂了。”我说。
第二天我带伤去到学校,老师、同学,没有一个人看出来我身上有伤。
我一整天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忍受着后背传来的阵阵不适,到放学,如常背着琴前往空教室练琴。
“你今天的琴声怎么怪怪的?”
那是从我成为监督员,冉青庄成为被监督者后,他第一次主动与我说话。
我一下停住动作,没回话,只是疑惑地看向他。
他自交叠的臂膀中抬起头,脸上毫无惺忪之貌,视线上下打量我一番,猜测道:“你被人打了?”
我性格不算太好,练琴和学习占去了我太多的时间,让我无心再去社交,因此没什么朋友,在学校里总是独来独往。
一整天,老师、同学没有一个人看出来我身上有伤,冉青庄却从我的琴音里听出了我被人打了。
这耳朵,不学音乐可惜了。
“没有。”毕竟是家丑,我下意识就想否认。
冉青庄明显不信,继续猜:“是不是隔壁技校那些小混混?”
我们高中在当地算是不错的高中,历史悠久,师资强大,毕业生遍布海内外知名大学。在我们学校边上,还有个学校,不算太好的中职技校,校内混日子的多,认真学习的少。
两所学校屹立在那儿好多年了,也不知是哪一届结下的“世仇”,到我毕业,两家仍是水火不容的状态。估摸着,还要这样一直下去许久。
他们觉得我们假清高,我们觉得他们真低级,彼此看不顺眼,两校的学生经常发生摩擦,一言不合就打架。而冉青庄可以说是我校高中部的主力军了,从他入学以来,打过的架十七八场,有八成都是和隔壁打的。
他好像天生与那些人犯冲,见着了就别想太平的从眼前过。老师实在拿他没办法,便想着能不能将他与隔壁学生的放学时间错开,从根本上有效地阻止冲突发生。
此事本来有些难办,但因为有我,也就正正好好,皆大欢喜。这便是他在此被我“监督”的真正缘由。
“不是!”我怕他以为是隔壁学校打的我,闹出什么乌龙,赶忙如实以告。
“是,是我妈。我这次数学考得不是很好,她有点生气,就打了我……”我放下琴弓,用指腹轻轻扣着琴弦,低头小声道。
冉青庄略有些意外:“你妈打的?”以椅子的后两只脚作为支撑,他向后微微倾斜,语气骤松道,“哦,那没事了。”
被他这一打岔,我也无心练琴,干脆把琴放好,拿出作业开始写。
眼角余光里,冉青庄的那张椅子一直晃晃悠悠的,就没老实过。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妈能打我一顿,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笔尖顿在纸上,我侧头狐疑地看向冉青庄。见他翘着椅子,双手枕在脑后,耷拉着眼皮,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忍不住问:“她去了哪里?”
“没去哪里。”他也不看我,望着前方黑板,用着彼此都能听到的音量道,“我奶奶说,应该是我爸在外面认识的哪个不三不四的女人生下了我,又不想养我,就丢给我爸,自己跑了。我爸也不想养我,就把我丢给了我奶奶。”
如此突然得知他的身世,叫我一时有些错愕。
“啊……那你,那你好歹有爸爸,我爸爸在我八岁那年就过世了。”这种氛围我没经历过,总觉得应该是要说些什么的,又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笨嘴拙舌之下,说了最不该说的。
不老实的椅子刹那间静止下来,冉青庄终于将视线落到我身上。
“我爸在我十二岁那年……被人开枪打死了。”他似笑非笑说完,从桌肚里抓出书包,背到肩上,往教室外走去,“我也没比你多享受几年父爱。”
他走后,我懊恼地一头撞在桌子上,不小心扯到背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
“哎,不怪我没朋友……”
晚上演出完毕,我正与团内其他男成员在更衣室内换衣服,小提琴手胡雯忽然着急忙慌地推开门闯进来,吓得一众男士赶紧遮住自己的重点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