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覃摇了摇头:“吃得惯,你不用考虑我。”他想,再没有比严更体贴的人了,面前一碟藕片和蘑菇,他却吃出了鲍鱼燕窝的错觉。
又上了一道清蒸鲈鱼,严吃得斯文,修长的手指夹着筷子,他问薛覃:“对了,你喜欢看展览吗?”
薛覃正在慢吞吞吃菜,听到严找话题,冷不丁抬头望着他,他眼睛生得大,此刻带上一丝光,像小动物找到了投缘的同伴,他说道:“嗯,喜欢的。”
大概学艺术的天生对展览感兴趣,除了去严的学校偷看他,他也会去看一些感兴趣的展览。有的票是前辈给他的,有的是自己在网上琢磨流程买到的,常常一呆就是一个半天,只有看画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不孤独。
严听到他说喜欢,又说:“那太好了,我这里有两张画展的票,不嫌弃的话和你朋友一起去看吧。”他说罢从那件外套里掏出两张票,递到他面前。
薛覃感到开心,又窘迫。他哪来的朋友,虽然大学也不是没有一起上下课的同学,但仅限于此了,毕业以后深居简出的他连公司同事的脸都认不全。
薛覃伸出手,从那两张票里抽出一张,说:“我只要一张就好了…”还剩半句话没再开口。
严像是没听出他的狼狈,他一边把剩下的那张放进外套里一边说:“那这张留给我好了,你不介意吧?”他没有半分好奇他为什么没有朋友,轻描淡写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薛覃的手在抖,声音也在抖,他开口,竭力控制着话里的颤抖:“当然…不介意呀。”
他在安静得只听得到餐具声的餐厅里,听到自己的心跳,响彻天际。
第十一章
“不过”,严再开口,薛覃听到他话里的转折,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我这周要出差,我看了下这个展览持续到月底,我应该能在结束前赶回来,等我回来一起看?”
薛覃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真的成了提线木偶,今晚频频因为严的话而心跳加速。他又露出那个梨涡,浅浅地笑:“嗯,我等你回来。”
空气中因为这句暧昧的话而凭空多了些什么,明明在这之前薛覃和严实在扯不上什么联系,却在此刻,多了一份约定,让薛覃也多了一个盼头。
严看着薛覃露出的笑容,印象里他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笑。那笑容有传染性似的,他也跟着笑起来,眼角眉梢带着温柔,他看人专注又真诚,眼睛直勾勾盯着薛覃,便好像眼里只有他。
“毕业这么久,我都没见过你,我记得高中的时候你就喜欢画画,现在也在画画吗?”严问薛覃。
“嗯…我一直都在画画,工作也是画画相关。”薛覃回答他,同时又有一点小失落。
填志愿时,他悄悄跟着严报考同一所城市的大学,他知道严会在周几去图书馆,最爱坐哪个位置,下课总是匆匆,社团活动风声水起。他几乎就快成为他半个大学同学,错觉之下觉得自己和严分明天天都在见面,非要严提醒他,他才醒悟,严根本不曾注意过他。
如果高考结束那天,他提前一步告白,哪怕背上“变态”的名声,起码也求得一个答案。
“我一直觉得,能把爱好坚持成事业是极具天赋的人才能做到的。”严说道。
薛覃第一次听到如此高的评价,此时此刻他猛地想起下车前司机对他说的那句“加油”,他抓住那刻勇气,开口:“其实不是天赋。”
严有些惊讶他的答案,他手臂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轻松的状态,:“嗯?那是什么?”
薛覃被他的态度传染,慌不择言又避重就轻说道:“如果没有感情支撑,爱好也坚持不下来。”
他没说错,当年艺考时考到速写,他靠私下对严的频繁描摹而在这道考题上节约了不少时间,也因此取得了好成绩,那句俗话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天赋与努力之间,严是他努力的动力,也是支撑他爱好的藤蔓。画累了想放弃的时候,看到画上的脸,便又坚持了下来。恍惚中,严好像一直在陪着他。
薛覃盯着严毛衣上的纹路看,机器勾勒的花纹,精致又柔和,浅绿色投射进眼里,他感到惬意。
如果没有那些难以启齿,这的确是一次令人舒服的晚餐。
严手抬起来撑着下巴,饶有趣味的看着薛覃,他从来不觉得薛覃是别人嘴里形容的那样,相反,薛覃在班里安静规矩,高中那三年他和薛覃交流寥寥可数,此刻没来由的,他觉得有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