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您好,行李放在后座的地上可以吗?轮子我有擦过。”
原嘉逸推了下眼镜,举起手机眯着眼睛对照出租车的车牌号码,确认无误后,才转头笑呵呵地跟司机打招呼。
“中,恁放着吧。”
司机看到原嘉逸那张赏心悦目的脸,只一挥手让他快点上车。
“哎,谢谢您。”
借着车道两边明黄路灯的暖意,原嘉逸心绪繁乱复杂,因为头疼而有些昏昏欲睡,可思绪却还是被拉到了在盛家大宅的昨天。
接到电话的时候,他刚查完房回到办公室,紧赶慢赶地到了盛家,静静站在一楼客厅里听了半天,才明白自己是要结婚了。
这么多年来,他任凭盛家人对他的生理和心理进行压榨剥削,只想能在某一天,把被盛江河牢牢控制在手的妈妈救出来,可没想到,如今连自己都快要被套牢了。
快要?原嘉逸想到这里,嗤笑了一下。
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已经是被套牢的了,不是吗?
盛江河从不允许原嘉逸出现不服从的言语和表情,看到他一副不情愿的模样,气得随手抄起一个硕大的玻璃烟灰缸,径直朝原嘉逸的肩膀丢了过去。
烟灰缸在砸到原嘉逸的肩膀后,被化解掉了一部分动能,转而落在长毛地毯上,咕噜噜地滚了几圈。
“畜生,让你跟薄家少爷结婚,那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盛江河不解气,又转头寻找着称手的东西,准备好好地打他一顿给以教训,却被盛澜软声拦下。
“爸爸,你要是把他打出外伤了,被慎言看到,会怎么想我们家啊?”
原嘉逸从来没有如此地感激过盛澜。
只要盛澜开口,盛江河几乎都照听不误,他恨恨地放下手中正要掷出去的雪茄盒:“我盛家祖上倒了八辈子血霉,才生出了你这么个东西!你和你那下贱妈原淼,都是一个德行!”
原以为自己早已刀枪不入,可面对亲生父亲如此不加掩饰的咒骂,原嘉逸还是戚然地垂下了睫毛,负气般忍住发痒的喉咙里传来的咳意,倔强地开口:“请您不要这样说妈妈。”
“造反了你这个畜生!”
盛江河忍无可忍,站起身捞过沙发边上的黄花梨木拐杖,朝着原嘉逸的背用力凿了上去。
整日醉心于滋补身体的盛江河虽是年过半百,可相比日日几乎住在手术室里,没办法勤于锻炼的原嘉逸来说,体力也丝毫不输于他。
原嘉逸痛得深吸一口气,硬是咬着牙捱下这一棍子,“之前的婚约,不是说好了……是哥哥去,为什么又变成让我去。”
他这句话说到了盛家夫妇的痛点上,坐在一旁的盛夫人宋娇颜犹如猫被踩到了尾巴一样,怒不可遏地拍着桌子骂道:“你个小白眼狼,我们盛家养你这么多年,供你读书,供你吃穿,到头来是让你这么对我们的?”
盛澜窝在沙发里,表情阴晴莫测,冷冷说道,“那你想让原淼活命吗?”
只这一句,便让原嘉逸瞬间面色惨白,颓下肩膀,艰涩地开口:“……对不起,我去结婚。”
他的人生,终是没有说不的权利。
想起昨天那毫不留情的一棍子,原嘉逸的背上顿时又重新浮现出了痛意。
放松地倚在座位上的动作缓缓变直,双手握拳,并拢着放在膝盖上看向前风挡,努力地将目光融入到车水马龙中,仿佛这样做,他就会不那么孤独。
车向着郊外开了很久,原嘉逸从始至终地绷直着脊背,目不转睛地欣赏北城的灯火万家,镜片反射回来的灯光亮亮的,他的眼睛也亮亮的。
“到了,”司机拉好手刹,回头对原嘉逸说道,“小伙子,恁长得像个明星,做这行得赚不少钱吧?”
原嘉逸苦笑一声,指指塞得鼓鼓囊囊的布制行李箱,“哈哈……您见过我这么狼狈的明星吗?”
“害,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能火起来的,”司机师傅突如其来的普通话让原嘉逸感到十分惊讶,“咱俩合个影吧,等你火了我也能跟哥们儿炫耀一下。”
原嘉逸茫然地微张着嘴,被司机师傅一点都不见外的闪光灯晃得差点流眼泪,“……那祝您生意兴隆哈。”
刚下车,多年一路陪他奋斗过来的行李箱似乎不满意主人给它以狼狈的评价,当场就把原嘉逸原地放倒,绊得他登时失去重心,双膝跪在地上无奈地扶额。
还没等他起身,便听见枯黄的草丛里传来疑似小动物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