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还没隔着五六寸的时候,容仪就伸长了脖子,瞄准后狠狠一叨,吓得禁军队长瞬间窜开老远:“怎么这么凶!”
容仪施施然地缩回脖子,又拱在了相里飞卢怀里。
相里飞卢虽然在佛塔修行,但是从小也随过老主持远赴边关驱邪除妖,为执掌青月剑,练剑强身也没有一天落下过,身上稳健有力,胸膛也坚硬而温暖。
容仪美滋滋地靠着,被相里飞卢抱着准确的说,是他强行挂在他胸口,这样下了佛塔。
禁卫队长在旁边,还是眼巴巴地看着,想摸不敢摸,然而,看久了这只鸟把脑袋贴在相里飞卢胸膛前的模样,也会觉得有点奇怪。
就好像他们的佛子大师……被一只鸟,揩油了一般。
“南边最近妖鬼横行,听前任国师大人回报消息说,青月镇近日也因为大水的缘故,气息混乱,妖气、魔气、人气混淆不分,已经陆陆续续有好些修行的弟子被伪装成人的妖魔鬼怪骗走,剜心吞食,也请佛子路上一路小心。”
“无妨。”
相里飞卢握紧青月剑,一只手抽出剑刃,青色的剑刃削铁如泥,稳稳插入地底,另一手指尖结印。
风沙雨水飘起,自青月剑的位置,往外蔓延、重开一层法印结界,淡金色的佛光冲天而起,以佛塔为中心,逐渐往上爬升,笼罩整个姜国王城。温暖、宽厚的气息稳定地护住了这一方土地。
“我不在这里,也请诸位多保重。”
相里飞卢一切从简,车马和随行人员一裁再裁,只留了必要的车夫和随侍来搬运东西。
他昨日打点到今日,收拾、整理出了几大箱子上好的神药与法经,都预备带去青月镇。
容仪跟着他进了车里他一眼就看见最中心的地方放着一个圆圆的织花坐垫,立刻欢快地拍拍翅膀飞了过去,盘旋蹲好,拢了拢翅膀。
相里飞卢的位置被他占了,倒是没说什么,坐去了另一侧。
马车出城门,禁军护送,街道边排成了长龙,全是百姓出来相送。
相里飞卢撩开车帘一角往外看,容仪跟着看过去,望见他此刻的神情一样变得温柔了。
这玄水色的街道,青灰色的天幕,带着果香与寒气的清凉雨水,外边攒动的如同百花一样五颜六色的伞面,还有伞面上不断坠落的透明雨珠,那雨珠和雾气背后掩映的张张人脸。
容仪跟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相里飞卢收回视线,又将目光放在他这里。
容仪抖了抖翅膀,歪头说:“你养他们,好像养的很高兴。但是你养我,好像不高兴。”
相里飞卢兴许是心情好,苍翠的眼里虽然没什么变化,唇角却破天荒地勾了勾:“上神若是去寻刚刚的禁卫队长,他想必会养你养得很高兴。”
容仪认真想了想,有点嫌弃:“可是他长得没有你好看,而且他也不过情劫。”
相里飞卢不再说话,垂下眼,伸手拿起一卷佛经。
只是看着容仪百无聊赖的模样,不免想,这凤凰这几天言行举止都被他看在眼中,他或许并不知道什么是情劫,不过是想找个人养。
车辆行进起来,到了出城的路面,开始有些颠簸。马车车厢开始晃动起来,容仪像是觉得这种晃动很有趣,就仰着脖子感受着,马车晃一下,他头顶的凤凰毛就跟着晃一下。后边像是觉得困了,又团吧团吧睡了。
相里飞卢下车和随行人用了饭。
皇室的车驾很快,随时换马,大约再过两三日就能抵达南边。
他们所过之处,哪怕只停在荒郊野外的乡村,也随时有人热情相待,更有追出驿站几里地,只为给他们送点东西。
“大师什么都不收,可我们从前受您负责,乡亲们要我们送来,我们没办法回去复命啊!”
有一个从驿站追着赶了好几里的年轻人,几乎是求着他们收下东西,相里飞卢拗不过,随后说:“那么,这袋果子留下吧。”
车厢里因此多了许多果子。
但是据车夫和其他几个人观察,相里飞卢并不爱吃浆果。
容仪一直睡到夜晚才醒。晚上时大雨停了,换成了朦胧微雨,细密清浅得几乎看不见,在人发间织成一层薄薄的网。
相里飞卢不在车上,容仪用力地伸展了一下身体,变回人形,踏着雾雨和青苔下去找他。
相里飞卢撑着一把白底点墨江山的伞,身侧放着一个罗盘,正对着苍茫原野静立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