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叔五十多岁,一个人住在离镇街不远的山脚下。他参加过越战,因为左半张脸从额头到下巴留下一条狰狞的超长刀疤,所以都叫他刀叔。他以前也娶过媳妇,生了儿子,孩子两岁时不知得了什么急病夭折了,媳妇后来一直怀不上,心里受不了打击不知是失足还是自杀,掉河里淹死了。刀叔就再也没娶,一个人过了几十年。
可能是都当过兵的缘故,刀叔和肖鸣夜惺惺相惜,他养着大大小小十几匹马,平时当孩子一样对待,谁都借不去,肖鸣夜却随时想骑就骑。
雪山掩映下,刀叔的房子和马场像与世隔绝一般,让人神往又不敢打扰。还没到房子前钟意秋就让肖鸣夜停下,两人牵着马走过去,路上听了肖鸣夜的介绍,他认为刀叔是个很值得敬佩的长辈,第一次见面要做好礼数。
钟意秋被冻得煞白的脸几乎和铺天盖地的白雪融为一色,殷红的嘴唇紧紧抿着像是有些紧张,肖鸣夜静静的看着,心里的喜爱之情无以言表。
刀叔中等身材但是超出本身年龄的健壮,说话干脆利落,笑起来响若洪钟,甚至能听到他胸口震动的嗡鸣声,加上他又留着络腮大胡子,眼睛又圆又明亮,脸上的长疤不仅没有让他看起来凶恶,反而像个有故事的潇洒大叔。
“叔叔您好,我叫钟意秋,是肖鸣夜的朋友。”钟意秋微微鞠躬问好。
刀叔被他郑重的礼节弄的拘谨了,推了推头上的雷锋帽儿打着哈哈道:“哎呀——你好你好!”
肖鸣夜拴好马就要走,天气不好怕一会又要下雪,买了东西还要请高小包开车送他们回去。
刀叔不愿意了,“咋刚来就走,晌午在这里吃饭,我给你们烤个羊腿!”
“不了,过年来你给拜年时再吃。”肖鸣夜招手就要走。
钟意秋忙跟在他后面,回头告别时看见刀叔脸上不舍的神情,落寞又孤独。
“不用担心,”肖鸣夜像是看懂了他的心思,安慰道:“他一个人更快活,而且他更爱和马呆一起。”
对着义叔列的清单,一项项的买完,各种调料、福字对联、鞭炮烟花、瓜子糖果……两个没有买过年货的人,越买越震惊,零零碎碎的竟然这么多东西。
肖鸣夜想给钟意秋买件新衣服,直接说怕他不同意,默默的领着他到了商场门口,还是没识破了。
“我不买衣服,羽绒服和毛衣都还是好好的。”钟意秋站在门口不进去。
“过年要穿新的。”
“不用了,过完年天气就热了,买了也是浪费,春天再买吧。”钟意秋说完转身就走,肖鸣夜没办法只得放弃。
他心里明白,钟意秋是为了帮他省钱,承包后山的合同年后就能签了,现在钱还不够……肖鸣夜心里越发难受。
中午在镇上吃了两碗牛肉面,天已经阴沉,温度也降了下来,面刚端上桌一会就冷了,上面沁成一层厚腻的油块儿,两人谁都不说话,快速的吃完。
回家前商量了一下,最后给义叔买了件羊毛衫,钟意秋到这里半年,从生活到工作上,义叔都耐心的照顾他包容他,除了肖鸣夜他最应该感谢的就是义叔。
他们提着大包小包去找高小包……已经三点多了他竟然还没起床。他爸妈前几年就去县里开馒头店,镇上的家里平时没人,他都住在邮局后院的一间小房子里。
肖鸣夜撞了几下门他才披着衣服出来,眼圈黑青嘴唇白皮暴起,人也瘦了许多,肖鸣夜皱眉看着他,瞪了几分钟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回去时肖鸣夜开车,到家先给高小包煮了碗面吃了,才让他再开车回镇上。
天黑时又飘起了雪花,义叔忧虑的看着天空,雪下个不停,担心明年小麦的收成不好。
钟意秋拿出羊毛衫让他试,义叔竟然害羞了,嘴里咂摸着一直重复,“你看你……买衣服干啥……我有衣服穿,太浪费了。”但是又不由自主的往身上比划,脸上一直高兴的笑。
钟意秋看的心酸,义叔这个年纪没有家庭没有孩子,虽说村子里不管关系远近,一大帮家族亲人,却并没有太多温暖亲眷。他想起自己的爸妈,这一年是他第一次挣工资,上个月给他妈寄了一百块钱,算是敬一点应有的孝心。
肖鸣夜在厨房做饭,下雪天适合吃热锅子,他正在砰砰的剁骨头。义叔脱了外面的棉袄,把羊毛衫换上,刚才还嫌弃他们乱花钱,现在喜滋滋的站在屋里喊肖鸣夜过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