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那一年的那一天都清晰至极地从记忆的深处浮现了上来,就像一部默片在齐凯言的眼前分毫毕现地重演了。
“不……”
齐凯言踉跄一步扶在墙上,门口已然空荡无人,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按在深蓝色的墙面上,似乎想要找到一点微薄的支撑,却只留下了五道泛着白地湿痕。他徒劳无力地被拖入了冗长而又悠远地回忆之中。
——“而你虽然家庭成份不好,但也算得上是个为人善良的普通好人。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你和这样的郁容,假使将来有一天,你们中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会发生什么呢?”
——“郁容会选择让那个矛盾彻底消失。”
——“仅仅因为他可以,他愿意。”
齐凯言费力地睁大眼睛,他看见了一轮高悬天际的秋日艳阳。
“啪——”一打装订整齐的个人资料被郁容随手甩在了齐凯言的桌前,“我在老班那儿看到的,给你拿回来了。”
齐凯言没懂他用袖子擦了擦手里保温杯外倒水时沾上的水珠,“怎么了吗?是我写得格式不对吗?”
郁容有意在学校里给他留点儿这方面的脸,毕竟有个xī • dúmài • yín的妈太难听了。
大少爷自认这是一种对自己人的体贴。
他侧坐在齐凯言的课桌上,把玩着手里边隔壁班花刚在走廊上娇怯怯急匆匆塞给他的生日请帖,语焉不详地含糊道:“你别争这个了呗,这又不是光看成绩。肯定评不上还浪费你时间。”齐凯言想了想,自以为摸到了关窍,“是……内定了吗?”
郁容抬眼看了他一下,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个你是不是傻的表情,掐了一把齐凯言的脸蛋,有些好笑地开口:“当然不是,能内定的差这几百块啊?”
“还是保送加分项呢!”齐凯言抿了抿唇,带着点儿不自觉的撒娇意味。
“容哥!赶紧!等你到现在,陆舟说要被你饿死了!”陶佳戚被背对着窗户装酷的陆舟一手揽着,隔着教室窗户对郁容喊了一声。
郁容应了一声跳下桌子,对齐凯言随意道:“你瞎想什么呢,要争这个的不就你们几个么,哪位有这本事让学校内定。”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窗外的陶佳戚比了个马上的口型,“总之宝贝你别浪费时间了,还不如多做两套题呢。”
“陶佳戚呢?”郁容都走到三桌之外了,被齐凯言这句话生生拦下了脚步,他回过头去看齐凯言。
齐凯言低垂着头,略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他又冷淡地问了一遍,“是因为陶佳戚吗?”
能跟郁容讲上两句话的人,没人会有这种胆子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郁容的脸色当即就冷了下来,但还是压着脾气,“不是,你别乱猜。”
郁容一出教室,陶佳戚就伸手挽他,郁容这种意识素来淡薄,随她挽着,也不在乎陆舟挂在陶佳戚腰上的手就没下来过。
“学霸不一起吗?”陶佳戚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谁叫齐凯言这阵子莫名其妙给她脸色看。
郁容呵了一声,“高攀不起。”走了两步又没忍住对陆舟说了一句,“操tā • mā • de,老子好心遇上驴肝肺。”
齐凯言一向是个郁容屁股后面的跟屁虫,今天倒是给了大少爷脸色看,叫陆舟觉得有点儿意思了,“怎么了?”
“不是在评那个什么风采么,这种立典型的玩意儿又不是光你学习好就行,明面上虽然没说,哪年不都是典型的普通家庭父母清白的励志典型么。
他齐凯言非去投个资料,可能么?我好心劝他没必要准备,人给我来一句是不是因为陶佳戚投了所以我才不让他投。有病啊。”郁容噼里啪啦地就全倒了出来,显然是被气狠了。
陶佳戚一听笑得花枝乱颤,又一手捂心口做作状,“原来不是为了人家呀?”
恶心得郁容立马把被她抱在怀里的胳膊抽了出来,“滚滚滚。”陶佳戚见好就收立刻讨饶,把郁容胳膊抱回了胸前。
陆舟也觉得好笑,但他比较收敛,脸上端着虚假同情,“我们郁大少爷难得下凡做一回善事就遭了报应,真是太令人同情了。”
郁容虽然话说得不客气,但在他心里齐凯言算是个自己人,一个他最近非常喜欢的自己人。
晚上回家看着特地跟上来的齐凯言那对软和下来泛着水光的眼睛,以及他认真地说着自己真得很需要这个的模样,郁容觉得他真像个小兔子。
是一个洁白柔软,逼急了会咬人,但是能被轻轻松松地一手掌控的小东西。
郁容看着他的眼睛一点点地深了起来,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齐凯言洗得发灰的衬衫领口,“是男朋友的要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