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向桓为席氏重工的意外事件忙得焦头烂额,但无论再忙,总会驱车去医院过夜。席正惜女士的病房套间外有休息室和客厅,有时席向桓就睡客厅,有时两兄妹也会在客厅坐一晚,聊会儿事。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话题沉下去时席向桓总会倒一杯水给她,将两人之间的沉默掩饰些。
席向晚不知怎么的,会想起和唐辰睿在一起的样子。那家伙是个会聊天的,区别只在于他想不想捞她一把,他捞她时总能把场面捞得很好,他不想捞她时也能让他生出一些逗她的乐趣。就这样,不知从何时起,她和唐辰睿之间的相处已经成为了她最习惯的那一种方式,会有人护,有人陪,有人撩,有人解。谁也不必想着今天该怎么聊,明天该怎么哄,即便不说话,彼此对视一眼,就已经把什么都说了。
向晚有时会惶恐,她这个未婚妻做得真越界,都做出夫妻的感觉来了。
这一晚,医生晚间查过房,她喂席母吃了药,陪她说了一会儿话,照顾她睡下之后,向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揉着酸痛的左腿。
她的左腿受过伤,膝关节和脚踝都落了后遗症。这一阵在医院和检察厅之间跑,旧伤复发,一到冬季阴雨天,就酸痛不已。向晚从抽屉里拿出两副药膏,一边撕着,一边拿起电话,拨下了唐辰睿的号码。
电话那头无人接,再打,索性被拒听。
“……”
向晚无语极了。
不知道那家伙又发什么脾气,一身公子哥的毛病这辈子是别指望他能改了。向晚给他发短信,一个字一个字地摁键盘:“在家吗?这几天医院这边的事好多了……”
还没来得及发送,左腿膝关节就被一双手掌温柔地贴上了一副药膏。
向晚抬头,席向桓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弯下腰将她手边撕了一半的药膏拿过去,动作熟练地撕下塑封,屈膝半跪,将另一副药膏也贴在了她的左脚脚踝上。
女生的脚踝总带着一丝私密的味道,白皙又光裸地被人握在手里,暧昧顿生。
席向晚本能地一挣,挣脱了席向桓的手,也挣掉了手里的手机,那条编辑了一半的短信终究发送失败,孤零零地躺在了草稿箱里。她险些有些接不上笑容:“什么时候来的啊?都没声响。”
席向桓仿佛闲话家常:“怕你睡了,所以进来时尽量不想吵醒你。”
他说了谎。
他推门进屋,见到的就是方才那幅画面。她一个人,低头抱着手机摁键盘,费力思索,又享受这一刻的费力,不自觉都有笑意了。他看了一眼就明白,她在给谁发短信。每当这时他都会很矛盾,这样的矛盾已经跟了他整整九年,当他和她以兄妹相称过日子时,他都会小心地控制住内心隐秘的越界欲。
男人起身,坐在她身边,视线未曾从她旧伤复发的左脚抽离:“当初你警校毕业三个月,执行任务就弄伤了脚,我带你来医院,治了几次你就不肯再来了。这件事我一直想说你,没想到时间却过得这么快,想说你连机会都没有了。”
向晚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一时愣了下。
她下意识地就想起,她当初不肯再跟着他来医院复健,是因为有一晚,席母对她告诫了一句:席向桓很忙,可以的话尽量不要分他的心。话说得不重,意思却很好地表达到位了,席正惜女士脸上那一类中产阶级以上人士才会有的高贵的冷淡,让席向晚在一秒内回到了自己应有的位置。
事情已久远,如今想起来也早已没关系。向晚对他笑了下:“没大碍。这两天走路多了点,走得也快了点,所以崴了一下,注意下就可以了。”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对他交代:“阿姨也没事,医生说情况好转了许多。我想,在医院多住一些日子,稳妥些。”
席向桓点头:“嗯,每晚我都会过来陪她。”
向晚顺口问:“那朱小姐呢?”
席向桓像是没想到她会提这个,又像是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未婚妻这回事,一时间看不出情绪地转头看了她一眼。
向晚这才意识到,她似乎提了个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改口道:“啊……我的意思是,近来意外这么多,你都没有时间陪未婚妻了。我想,晚上我在医院陪阿姨就好了,你可以空一点照顾一下私事。”
“不要紧,我没有私事。”
“……”
向晚抬头看了他一眼。
坐在她身旁的,是一张虽然温和、却无关痛痒的脸。似乎谁也别想惹他,他也不在乎会惹痛任何人。向晚不明白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化出这样一张脸、这样一个样子的,当她察觉时,他已经完成了所有的进化。他端着这副新的身体,反抗、牺牲,或是伤害、承受,都不在话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