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哲捏了捏手里的啤酒罐,忽然坐直了,神情十分认真的说:“正一,就因为你是这种性格,我才不放心你。如果不开心的是小鸣,他会闹,卯足了劲儿闹,不好的情绪都发泄出去,闹完就完了。可你不会,你把不痛快都压下去了,你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什么都自己消化,表面上看着是把事情都翻篇了。”陈修哲目光如炬,直直看着周正一,“你说你放下了,避而不谈算是放下吗?辞职了躲到海岛算是放下吗?”
周正一被他这一通话说的一愣。
他从小就是这个样子,遇见不好的事儿了,不愿意给别人倒苦水,开心的事情分享了就是两个人开心,不开心的事情说给别人听,那就是两个人都不开心,没必要。他习惯自己开解自己,他心眼也大,至今没碰见过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周正一小时候就这样,长大了更是如此。他在乔洛那里碰的头破血流,受了再大的委屈,也没想过跟别人诉苦,他把伤口捂下来,最后在心口上捂出来一块疤。
乔洛这两个字,现在就像是他心里的一块结痂的伤,不会汩汩冒血了,但碰着会疼。
这人给他带来的感情,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太过强烈了,强到周正一无法忽视它的存在感。
可真正的放下,应该连这块伤疤的位置都不给他留下。
周正一蹭了下下巴,抬头迎上陈修哲的视线:“你说得对,我还不算真正放下。”他捏了捏啤酒罐,眼光往远处落了落,“其实你一开始说的就对,我们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根本也处不到一起去。”
周正一对乔洛动手后的那个周末,他跟家躺了两天,就在琢磨乔洛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能把伤害别人不当回事呢。后来他才想明白,可能在那些富家Alpha少爷眼里,像他这种Beta普通人,根本就没在他们的眼界里——像乔洛那一圈的少爷,不是不把伤害别人当回事,是压根就没把像他这样的普通Beta当回事。
真正的乔洛,褪去那个伪装出来的羞怯青年的皮,再忽略掉有钱人家教养出来的礼节家教,他骨子里深深刻着的,其实还是专属于Alpha的傲慢和高人一等。
他跟周正一,不论是身家财富,成长环境,还是三观性格,都有着巨大的差异。
可笑以前的周正一被自己营造出来的甜蜜蒙了眼,他以为自己跟乔洛只是有一段距离,却没看到那距离之下还隐藏着一道致命的鸿沟。
他这一脚踏空了,磕得挺疼,不过总算也是给他疼醒了。
周正一抬头朝陈修哲又笑了一下:“不过我现在是真的没事了,最初真的……挺不好受的,这一跤真是摔得脸着地了,碰了一脸的灰,可能算不上真正放下吧,不过确实是都过去了。”周正一拎着啤酒罐子对着陈修哲摇了摇,“你别老拿关爱濒危动物的眼神看着我,不至于。”
陈修哲被他说得也笑起来,“你不濒危,濒危动物都娇贵,你可一点都不娇贵。”
两人喝了会儿酒,陈修哲聊起来他的生意。他生意场上最近也不太顺,遇到几个难缠的对头,每天都忙到头秃。
陈修哲之前从来没跟他抱怨过自己工作的,周正一能猜着,他之所以提起这个,无非也就是想让周正一感受到——你看,你情场失意吧,我商场也不顺利,人生不如意十之bā • jiǔ,各有各的难处,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聊到末尾,陈修哲收起玩笑话,正色地道:“正一,我这儿虽说烂摊子一大堆,不过员工福利待遇还是挺好的。如果你愿意,我公司里有你的位置,工资薪酬都会比你原来的单位只多不少。”
陈修哲的公司是做商贸的,跟周正一的专业完全不对口的,这个位置说白了就是陈修哲专门给他留的闲差事。周正一对自己技术能力还是挺有自信的,不愁找不到工作,就拒绝了陈修哲的好意。
“行,我就是想让你别难为自己,情况再不济了,我这儿也有你的后路。”陈修哲唇角勾起个浅淡的笑,笑容里有些苦涩,“我希望你……别避着我。我知道你心里顾虑什么,但是没有必要,我们就算不能……”他顿了一下,“也是朋友,对吧,你有什么事情,完全可以跟我说的,我不想每次都是最后一个知道你近况的。”陈修哲手搭在脖子上,扒拉一下脖颈处短短的发茬,“我会担心你。”
周正一眼角弯弯的,笑眯眯的举着啤酒罐,在他发小那瓶上轻轻磕了一下。
在海岛上住了一个礼拜,三个人都得回去了,订的同一天的飞机。
顾鸣跟周正一都回A市,坐的同一个班次,陈修哲目的站和他们不同,飞机要更早一些。两人送他上飞机,陈修哲进安检前偏头看了眼周正一,很潇洒的一笑,抬手压着他后脑勺,手指很有力度的按了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