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枞吃痛,绷紧的手指也垂落下来。
“知道痛了?”那人也不急,乐此不疲地将一整盅鸡汤都灌进了薛枞的胃中,才慢悠悠切入正题,“答案想好了吗?”
薛枞无动于衷。
那人也不再问,第二天来的时候,没有再喂食,而是将薛枞的手背扎上了营养针。显然他的耐心也耗尽了。
薛枞只感觉到有人从背后靠坐过来,禁锢一般,将他揽在怀里。薛枞伸手推拒,手腕却被握住,按在床上,十分不堪一击的模样。
“想什么?”温热的吐息从耳后传来,嘴唇掠过脖颈,像是轻吻。
薛枞侧头避过,那人却夹紧了手臂,要将他牢牢嵌在自己胸膛里一样:“还在等人来救你吗?”
薛枞不答,他不会理睬没有意义的问话。
“真可惜,不会有人找你。”他俯下身,将薛枞也压得往前倾了一些,轻微的气息拂到脸颊边,“没有家人,怎么连朋友也没有一个。”
薛枞毫无反应。这些话早已伤害不到他了。
那人将脸与他贴得更近,手指轻轻刮过薛枞秀挺的鼻梁:“还真是没长大。工作这么久,连自己的老板也不认识。”
这许多天以来,薛枞还是第一次听到与这场预谋的绑架有关的信息,他忽略了对方莫名的语气,只顾着从脑海里调出与它有关的记忆。
据说之前的投资人撤了资,如今律所已经易手,只是薛枞对这些毫不关心。他向来只与自己的直系领导对接,至于幕后的实际控制人是谁,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回忆着同事的只言片语,终于有了模糊的印象。
“宋总?”
那人笑了笑,指尖却游移到他柔软而血色尽失的嘴唇,像抚摸珍玩的艺术品一样,触碰他瘦削的下巴,与颤抖的喉结。微热的体温黏附在指尖,他像是沉浸在什么渺远的回忆里,很温柔地在薛枞耳边,轻声道:“就这样,不要出声。”
若是薛枞的视线没被阻隔,他就能看见这人眼中怀念的神情。但他视野里一片暗色,便只能觉出这动作的亵玩意味。薛枞好不容易得到一丝和线索有关的消息,只能强忍着不适,又重复了一遍:“宋总。”
“嗯?”那人似笑非笑,“你从前,可不是这样叫我的。”
薛枞记人的本事很差,或者说,除非必要,他再没有刻意去记得任何人,出现在他周围的一切都像过眼云烟,留不下丝毫痕迹。
所以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这个姓宋的男人,究竟和他有什么纠葛。
“我也没料到,不过一笔投资,能替我换回这么大的惊喜。”那人语气里狎昵更甚,他握住薛枞的下巴,在薛枞出声前,将他的气息在嘴唇间含了过去,辗转轻咬柔软的唇尖。
薛枞再也没了周旋的心思,他竭尽全力地想将男人推开,连被锁紧的右手都紧紧发力,以至于在摩擦中留下了狰狞的红痕。左手的针头在挣动中被绞紧又滑出,搅动细弱的血管,以致渗出血来。输液的管道和支架剧烈地碰撞着,他仍不管不顾。
可这样的挣扎如同蚍蜉撼树,被轻易压制住。
那人的牙齿轻轻碾磨着薛枞的唇瓣,又毫不容情地将它咬破,那血迹顺着他的舌头被抵进了薛枞的舌根,铁锈一般的味道弥漫在口腔里。
如果说这是一个吻,那早已分不清它究竟是情人的厮摩还是野兽的啃咬,合着二人口中的鲜血,被吞入腹中,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宋澄从来没有这么温柔又狠厉地吻过一个人。
他将薛枞更紧地按进自己的怀里,瘦削的背脊戳着他的小臂,硌得他的心都跟着微微一疼。
“我本想问你,这些年过得好吗。”宋澄终于将他松开,见他似乎从方才那令人无法呼吸的吻里难以回神,茫然地靠在自己的胸膛喘息。
宋澄的神色却同薛枞一般的茫然,他像是喃喃自语,根本不需要对方的回答。
“现在看来,你好像也过得很不好。”
薛枞是被一段琴声吵醒的。
那是于他而言,旋律异常熟悉的变奏曲,悠扬欢快,指法算不上繁复,像是暗夜里裹挟着旧事奔腾而来的水流,毫不引人注目,只能令特定的人沉溺其中。
束缚双眼的东西不知去了哪里,薛枞抬起头,只见房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架钢琴。弹奏的人背对着他,袖口工整地卷起,露出低调而华美的腕表。漂亮的手指在琴键上翻飞翩跹,泻出清泉一般的泠泠琴音,在洁白的键盘上一掠而过。
薛枞不禁怔住,房间里暖气充足,他却感到浑身发冷。
曲毕,那人回过头来,眼神凝定。分明演奏完欢快的曲调,却没有沾染上一丝与之相关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