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回头瞪了儿子一眼,威严在这里变得很有些父子间的亲密,看着妻子在指挥佣人把大厅里的鲜花搬走,他站定,眼镜拿下来用手帕认认真真地擦,“我就从没有新闻闹到你妈妈面前。”举起眼镜对着吊灯看,雪亮的镜片,一尘不染,“虽然是唯一的孙子,但也就是十几岁的小孩,真正做主的还是老太太。”眼镜戴上,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做事不要总是这么冲动,道理你也都明白,急什么?没见过女人一样。”
张珩也没想到能弄得这么狼狈,不太好意思地“啧”了一声,张先生抬着儿子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半是心疼半是好笑地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个楚涅还挺护着他哥哥。这脖子上的伤是玻璃划的?能不能留疤啊?”
第19章
回到家楚夫人在前厅拦住楚涅,两只手臂交叉抱住对侧肩膀,看向孙儿的眼神很有些瑟缩的畏惧,眼角细纹颤抖着,像两条欲逃而不能的游鱼。
“囝囝呀,今天的事……”未语毕,楚涅冰冷而凶戾的目光映在眼睛里,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剩下的字句如碎石颗颗粒粒在喉咙口噎住,穿了高跟鞋的脚后退两步,踩到地毯边缘,踉跄着向后倒去。
佣人和柳绵都拥过去搀扶,楚夫人一点力气也没有,呆呆看着孙儿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披肩滑到地上被佣人不小心踏了两脚才拿起来,她却没在意,扭过头眨眼,两颗泪珠从眼角坠下去,滴在不能碰水的羊绒地毯上,低头找见两块小小的水渍,一边用手背狠狠地蹭,一边着魔似的小声唤:我的孙子,我的,我的……
楚涅的手被张珩的胸针划伤了不能碰水,举着胳膊乖乖坐在浴缸里等楚渝帮他洗澡,枯着脖子一直沉默到结束,破天荒没有动手动脚,擦干身子就出去了。楚渝觉得弟弟的情绪不对,用淋浴很快洗完很快出了卫生间,套间的小客厅没有人,走进睡房,一眼看见床上一个小山丘,山丘背对着门口,灰色被套被橘色台灯照成黑色,有种刀削斧凿的静默。
悄声绕到山丘正面,伸一只手进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里,摸索两下碰到下颌,手指再往上伸,指尖被濡得湿漉漉的,楚渝顿时睁大双眼,用力把被子掀开。
见光那一刻楚涅下意识闭上眼睛,双手捂在面前,身子蜷缩着后撤,楚渝立刻上床扳着楚涅的肩把他抱住,像一个母亲那样把弟弟的头按在胸前,低头不停亲吻他小小的发旋。楚涅先是挣扎着要躲,手脚并用把楚渝向外推,推着推着就没了力气,身子都软下来,脸埋在哥哥的双ru间,哭声一点一点,从四面八方的缝隙里,断断续续传出来。
“哥,对不,对不起……我没能,没能保护好你……”呜咽声像窗户上磕磕绊绊滑落的雨滴,楚涅咬着牙,双手死死攥紧,血色从撕裂的伤口重新晕开,“你被欺,欺负……我还在和别人,聊天,我……”
楚家独子的卧房好大,大到一盏台灯只能照亮拥在一起的兄弟俩。楚渝的睡衣前襟湿了,说话时的热气扑在上面闷闷的潮,楚涅的脸又在上面用力蹭了蹭,他抱紧了他,心被蹭得发痛,“不是,不是你的错,不是的。”用唇厮磨楚涅柔软的发,眼睫不堪重负地垂落,楚渝觉得自己仿佛第一次意识到他的弟弟只有十六岁,“哥哥一点事都没有,你帮哥哥出气,哥哥好安心。”
“不对!不对!”楚涅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听到了安慰反而更痛苦,像是一阵厉风钻进身体,在全身的血管里横冲直撞。他用力捶了一下床,把食指关节塞进齿间狠咬,血腥味漫上舌尖,他展开双臂用力搂紧哥哥的腰,说话时牙齿磨出“喀喀”的响:“哥只有我,我却还是让哥受委屈,我真没用!”
只有我。这三个字听起来那么悲伤,楚渝却无限温柔,他掬一湾星辰一样捧起弟弟的脸,吮他眼睑上的泪,母亲一样安抚:“不是的,小涅怎么会没用,小涅不是一直在保护哥哥吗?哥哥现在不是完好无损地在你面前吗?”
“没有,没有……”楚涅用力摇头,痛苦地闭着眼,“我离开你了,我就离开你那么一会儿……”他又想低头把泪水藏起来,像努力躲到母亲肚皮下的小狗,“我真的很害怕,哥,我真的……”
泪的眼倏然睁开,睁得大大的,乍盲一般惶然,“我怕我一回头,你就不在了,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会杀了他们所有人!”
房间里渐渐没了声音,楚渝关掉台灯,低头看睡熟的弟弟。
眉头皱着,手搭着楚渝的腰,眼睑红通通的,泪痕未干,脸颊也红,嘴唇哭得湿漉漉的,嘟起来含住楚渝的一只ru头,牙齿乖乖收起来,无意识地轻轻吮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