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少宗没多想,只当屠苏是工作有安排或者嫌麻烦暂时不愿意赴约。他遵守约定,等候的时间里没有试图联络第三顺位候选人,大概二十分钟后屠苏回电话过来说应该能空出来一小时。
两个人约在一家西餐厅见面,谈少宗因为没吃午饭的缘故提前过去给自己点了一份意面。上餐之后没多久屠苏就到了。
屠苏一向穿着讲究正式,立春节气都到了,他还穿黑色高领搭同色大衣,和穿着套头衫拿着叉子卷面的谈少宗坐在一桌看起来很不和谐。
面对面讲话屠苏声音听起来更哑,谈少宗又问他一遍:“嗓子出问题了?”
屠苏摇摇头。
谈少宗这时候察觉出来今天见到屠苏为什么会觉得怪异,并不是屠苏有什么地方不同,而是他进来的时候后面紧跟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那个男人在他们侧前方的桌子落座,谈少宗面朝他,跟屠苏说话的时候才注意到他一直盯着他们这桌。
谈少宗不由得也紧张起来,下巴小幅度朝那个人的方向扬一扬,压低声音问屠苏:“你认识?”
屠苏说:“康桥的人。”
关于康桥对待情人的强势和控制欲,谈少宗在社交场合中隐隐约约听过一些,但之前与屠苏往来时并没有受到过康桥的干预,因此以为是康桥在屠苏这里破例。如今眼见康桥的控制欲施加在屠苏身上,谈少宗敏锐领悟到应该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等了一会儿,屠苏并没有继续就此解释,他尊重屠苏的隐私,转而讲起自己的事:“我和祁抑扬离婚了。”
这是他今天没有第一个联系屠苏的原因。刚刚才跟吴川坦白完,接着和没心没肺的唐冀见面会更轻松。谈少宗很少在唐冀面前提自己的感情生活,唐冀喜欢无凭无据乱猜,谈少宗都是半真半假糊弄。但屠苏不一样,屠苏是谈少宗成年后最交心的朋友,他一见到屠苏就忍不住要讲起这一阵儿憋在心里无法和任何人说起的这件事。
也许是因为上午已经说起过一次,也可能是因为认识屠苏的时间更长,再把这件事说出口,谈少宗觉得自己表现得更自如了。
这消息的确突兀而劲爆,即使屠苏自己心事重重,此刻也要分神为谈少宗着急,他语速极快得连问谈少宗几个问题:“你提的?怎么会这么突然?你还好吗?”
“是他提的,不算太突然,我中间甚至去了一趟张掖,不用担心,并没有闹得很不愉快,离婚之后那个晚上甚至算得上我们之间难得愉快的时刻,”谈少宗回答,“我把打火机物归原主了,不过其实他也不是真正的主人。我正好借这个机会戒烟,是好事,搞不好能多活几年。”
这是谈少宗第一次在屠苏面前正面承认祁抑扬就是他讲的故事里留给他打火机的那个人。虽然屠苏至今仍然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发生过的旧事全貌,想到谈少宗没能和他的打火机人善终也仍然觉得可惜。
“你应该要告诉他你去纽约找过他,还有你和那一堆打火机的故事,他知道了应该会重新考虑离婚的事。”屠苏的情绪仍然有些激动。
谈少宗摇摇头:“我们之间的事情并不仅仅是我告诉过你的那么简单,我说的只是我单方面的故事,他也有他那边的故事,各自的故事拼在一起简直是重峦叠嶂,愚公来了都移不走。十分钟前爱上一个人,十分钟后凭冲动立刻可以讲出来;十天前坠入爱河,十天后花一个晚上就能攒够勇气告白;但十年后再去说十年前的心事,中间隔着三千多天里各自的生活,寄托心意的对象和自己都面目全非了。他比我有勇气得多,他先坦陈了十年前的事。我知道你觉得我应该告诉他我也有同样的心事,说十年前我也喜欢你,还去过纽约,不巧晚了一步。但我说不出口,在那个场合下嘴巴张不开,我们之间误会很多,我以前又什么都没说过,当下讲出来太像投机分子了。其实一份心意隔了十年再坦白,我无论怎么回应都是轻慢。”
“那也好过什么都不说。”
“也许是我胆小又想法古怪。我不想要两个人一讲出口就突然冰释前嫌徜徉爱河,如果爱情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那我们这十年里因为对方有过的挣扎又算什么呢?我宁愿旧事成为教训,遗憾永远是遗憾。”
“那以后再没可能了吗?”
“我只说不要以前了,没说不要以后,不过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谈少宗笑一笑,他换了话题:“你再刨根问底我可能就情绪崩溃大哭了,别说我了,说说你吧,节目换了时间是不是收听数据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