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蹲在地上,沉默地化着冥纸,白瑾成也蹲了下来,从苏凌
的手里拿过纸元宝,一个个地投入火中。
温西站得远远的,不敢靠近。买束鲜花就好了,为什么要烧纸从小在国外长大的他,没见过这种上坟方式,完全不敢苟同。
烧完冥纸,白瑾成想起身,腿麻了站不住,苏凌伸手扶了他一把。
温西以为完烧纸,就能离开了,哪知祖父仍站在墓碑前,深情地注视碑上的照片。
苏凌知道他有话要对二爷爷说,退开一步。
白瑾成动了动唇,有许多话想说,却不知如何说起,长叹一声,他缓缓地道“虽然晚了,有些事,我还是想让你知道那年随父亲去了国,安定下来后,我第一时间给你写了一封报平安的信,然而等了一个月,信件沉石大海,没有一点音讯。”
苏凌虽然站远了点,不过墓地就这么大,自然清楚地听到了白老先生的话。
原来他有给二爷爷写信,只是当时国内正处于敏感时期,国际信件很有可能被拦截了。
“每隔两个月寄一封信,毫无例外,没有回信,父亲劝我不要写,我不死心,坚持了两三年,终于绝望了。我对你产生了怨恨很抱歉”老人声音低落,充满惆怅,“那时年轻,性格偏激,爱钻牛角尖,觉得信没有被退回来,就表示收到了,收到不回,一定是你不在乎我了。”
他和苏岚是竹马是挚友,十五六岁的年纪,对感情还有些懵懂,彼此互相喜欢,却羞于启齿,更害怕被长辈知晓,平时只敢拉拉小手,说些对未来的畅想。
离开的那一晚,他找苏岚告别,苏岚抱着他哭,哭了好一会儿,抹去眼泪,坚定地说“瑾成哥,一生很长,我们有的是时间,我等你,在这里一直等你。”
然而有些事,不是等待就有结果。
父亲被人举报,造就了他们一家无法像其他华人一样,轻松回国。联系不到苏岚,他陷入了矛盾,既怨恨苏岚的无情,又渴望和他见面。在这样痛苦的煎熬中,他执意回国,却被父亲阻止。最后一次他都快登上回国的飞机了,被父亲带人抓了回去,几乎打断了腿,躺进医院。
那次之后,他封闭了内心,所有精力都投注到绘画中。他和苏岚都爱国画,拜过同一个老师,曾豪言壮志成为国画双雄。
六十年过去,他成就非凡,在画坛占了一席之地,而那个被老师喻为天才的少年,默默无闻,独居在这个落后贫穷的小村庄,孤独地离世。
白瑾成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苏凌从兜里掏出干净的手帕,递给他。
“谢谢。”白瑾成接过手帕,擦拭脸上的泪,好一会儿,他稳定情绪,自嘲地道,“老了,还这么失态。”
“我想二爷爷要是知道您来看他,一定很高兴,也不会责怪你。”苏凌说。
“我倒希望他能怪我,惦记着我,不要那么快去投胎。”白瑾成道,“等以后我去下面,就能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