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王寅激怒之下挥洒出十数金珠,心头瞬时掠过一丝悔意,但恶水已然出手,此时便是后悔也已来不及了。他急退十数丈,再一抬眼,便呆了一下,那名剑修并没有如他的意料那般,叫恶水溶蚀成一滩血肉,仍旧好端端地立在原地,只是双手握着剑,脸色涨红,剑尖仍旧慢慢地向下坠去,仿佛手上提的不是剑,而是一座大山。
王寅呆了一刻,懵然不知为何这法宝竟不起作用,忽然一道劲气斜刺里抽来,毫不留情地将他抽飞一边,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叱喝:“还不滚一边去!”
云虺飞在一边为亓官护法,冰冷的兽瞳盯了倒栽进人群的王寅一会儿,又将目光扫向神情凝重的何老,旋即尾巴一扫,也不知从哪里扫出来一堆丹药,张口呵出一道云气,裹着丹药送进亓官口中。
第74章是我师父
这厢,何老虽卷起周围人群急往后撤,灵识也时时留心着亓官,见得对方单凭一柄长剑就化解了王寅苦心祭炼的恶水时,顿时印证了他先时隐约的猜想——这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剑修果然是来历不凡。
他不由得暗叹一声,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
自来商贾都讲究与人为善,宝号能屹立千年不倒,遍及修仙界的人脉便是其立足的根基之一,这一点,久历世事的何老无比清楚,若是一开始撞上此事的是他,定然以和气为主,徐徐探问清楚才下定论,如此,便是有所误会也有转圜之地。
而王寅天资不凡,年纪轻轻便已是金丹修为,一向很得看重,所以才被派到此地来,委以掌事一职。他一路顺风顺水,又年轻气盛,遇事只想显出自己的能耐,一见有人竟敢打蜉蝣箧的主意,立刻不分青红皂白地拿人,意图显示自己雷厉风行的气魄,却不知这样已经落了下乘。
待到恶水一出,事情已没有挽回的余地。
何老叹了一声,见王寅因恶水被破呆怔当场,挥出一道劲气将他抽到一边。恶水凶煞,一旦用出来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这梁子也算是彻底结下了,王寅修为不及对方,接不下此事,少不得还要他来收尾。
然而,不等何老有所动作,跟着就目睹了云虺卷起丹药送进亓官口中的一幕,顿时心底又是一惊。
一般而言,云虺只有刚出壳不久才这般大小,所以它初初露头时,何老并未在意。但幼虺灵窍未开,只知凭借本能吸纳天地灵气,又哪可能这般聪敏,更别说,它还凭空掏出来一堆丹药,竟仿佛是懂得须弥芥子之术——眼见着这分明是一头已经练出神通,能随意化身大小、修为精深的老虺!
而有这般修为的云虺,不说临将化蛟,至少也已有了数百近千年的道行,有这样的灵宠,这剑修的来历只怕比他想象的更是不凡。
何老不由得暗悔。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存了历练王寅的心思,放手令他施为,以致于事情落到如今难以收场的地步。那剑修有如此本事,先时却与王寅周旋许久都未下杀手,显然是有所顾忌,若得他及时出面,未尝不能妥当处理。
可惜……
何老再度叹息,往前踏了一步,端肃神色,向着亓官打了个稽首:“道友容谅,可否听贫道一言?”
亓官此时却无心注意到他。
那一把丹药填塞入口,即化作一股暖流经周身经脉涌入他的丹田,旋即便有充沛的灵力被剑丹送出来,涌向他手中的不吃素剑,催得漆黑的剑身抖动起来。裹附着剑身的十数水滴也随之微微颤动,须臾,便被雄浑的灵力催引,渐渐没入剑身中。
水滴消失,不吃素剑剑身仿佛有一层银辉一闪即逝,裹着凝于剑尖的微芒,徐徐脱开剑身,向前飞去。
此剑一出,何老顿时脸色大变,他并不识得这是心剑,但灵识扫过那点微芒时仿佛被毒虫蛰了一口,瞬间烧起了灼热的疼痛,稍一逗留,触及到微芒边缘的灵识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一块,并且快速地蔓延崩解。
这一剑居然煞烈至此!
何老大惊,立刻将正崩解的灵识斩去,又抛出一件护身法宝将王寅罩住,同时将双掌一摆,荡出一波雄浑的灵力,凝结成一只巨掌向剑芒抓去,口中呼道:“道友手下留情!”
亓官双手持剑,双目紧盯那缕微芒,仿如未闻。
他曾经用过两次心剑,一次破掉藤妖造出来的幻境,一次杀灭金猱,但这两回仅用因果成剑,并未融入恶水孽火,如今他为了破掉王寅的恶水,下意识地用出心剑,全凭冥冥中一点玄之又玄的灵觉才将恶水融入剑意,眼下心剑已成,其煞烈之势又岂是说收就收的?
何老灵力所化巨掌一抓一合,轻而易举地将剑芒握在掌中,然而不过眨眼,那缕微弱的剑芒即透掌而出,落在他抛出来护住王寅的护身法宝上。剑芒触及法宝之时,但见得那一层浓郁的宝光微微颤抖了一下,虽然缓慢、却渐渐地暗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