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多学习学习。”陆唯笑了一下,眼睛却不着痕迹地往元宿那边飘。
“喔——明明是来看你元哥演戏的吧?”徐九舟眼里带笑,拉长了声音调侃,看他这样子,简直是追星来了吧。
元宿捶了他一拳,他倒是觉得陆唯说的是实话。这个新人演员天赋极佳,拍戏几乎没有NG,要求严苛的九舟每次见到他都眉开眼笑,而且他曾经不止一次听到几个演员前辈在私底下夸他前途不可限量。
但更难得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旧能不骄不躁地仔细研读剧本,观摩他人拍戏,抓紧每一个能提升自我的机会。
“徐导!”制片主任在不远处喊了一声。
徐九舟应了一声,抬脚正要过去,可一想这戏还没给元宿讲透呢,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马上拽过陆唯:“那这样吧,小陆你先跟着元哥好好研究接下来的戏,”他面上的神情变得促狭:“我就先去忙了,离开拍还有一会儿,你俩慢慢聊。”
元宿看着好友飞快溜走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笑着转向面上有些不自然的陆唯:“你别理徐导,他这人就是嘴上没个正型。不过说真的——”
他话锋一转,真诚道:“你演技这么好,接下来的戏,我正好有问题想请教你呢。”
陆唯倒也不推脱,拿过元宿的剧本就仔仔细细地翻看起来。这是改动后的第三版剧本,按理说拿到手应该还不久,可看上去已经很旧了,边角都被磨得翘了起来。
每一段台词后面,都有很详细的批注,还用了不同颜色的笔。大概是每细读一次,都会记下新的理解和体悟,写不下了就贴上便利贴,唔——居然还是兔子形状的,他眉毛轻微地动了一下,忍不住瞥了身边这位所谓的前辈一眼。
元宿没察觉到他眼里的含义,他一直觉得这个小新人有一点特别好,除了一开始有些拘谨,说话很客气以外,熟络以后就不会说那些虚头巴脑的客套话。平时对戏的时候请他帮忙讲一讲戏,也从不会过分自谦,而且每次都让他受益匪浅。
现下他皱着眉,修长的食指不自觉一下一下点在剧本页的一角,元宿心里居然还有种小时候给老师批改作业时的紧张感,心里不免暗笑自己越活越回去了。
“元哥,在言秋听到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时候,这里的感情,你觉得应该有几个层次?”他指着剧本当中的一处,沉吟道。
“首先一定是难以置信,觉得这可能只是父母气头上的话。在相信之后就是极度痛苦,因为我这么多年所认知的一切全都变成了假象!”元宿眼神灼灼,逐渐入戏。
“最后就是恍然大悟,好像这么长时间以来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忽然就有了解释。这是我考虑的三层情绪,随剧情推动层层递进,你觉得怎么样?”他微微侧头,有点期待地看着陆唯。
青年薄唇微抿,没说好还是不好,沉黑的双眸直视着他:“其实我觉得还有一层,庆幸。”
“庆幸?”元宿不解。
“前面言父的话里有一个细节,言秋是从别人那里带回来的,而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地方捡的,不是被别人丢弃的——”
“所以我才在悲痛当中又有那么一丝隐秘的庆幸!”元宿情不自禁接话道,好像一瞬间醍醐灌顶,“在那一刻忽然觉得,还好,还好他们不是亲生父母,所以才会一直忽视我,打骂我,甚至压榨我,如果是我的亲生父母,一定不会这样对我!原来我不是没人疼没人爱的孩子,也有人关心爱护我,只不过他们还没有找到我。”
闻言,陆唯终于露出微笑。
被提点过后,元宿又静下心来自己琢磨了一遍,总算把整个戏理顺了,忍不住兴奋地拍了拍面前青年结实的肩膀:“我懂了,实在是太谢谢你了小陆!”
于是正式拍摄的时候,元宿整场戏的发挥都行云流水,一大段怼脸拍的长镜头独白,他姿态自然情绪不断叠高,监视器后观看的众人一点都不觉得乏味,反而随着他逐渐激烈的控诉立刻进入到当下的情境中去,不知不觉就跟着他心潮起伏。
“卡!非常好!”徐九舟心里满意得不行,趁热打铁想要好上加好,“呃,一开始那个镜头摄像没抓牢,元宿你再补一条。”
元宿清了清喉咙,面色沉郁地点点头,他现在还没有从戏里走出来,眼里带着泪意,唇红齿白实在惹人怜惜。
化妆师迅速上前为演员补了妆,各部门就位,很快拍摄继续进行。
元宿的神情开始有些委屈:“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我不过是想去读书,想学音乐,想实现自己的理想,这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