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冬绥刚正出神,回神后只听到最后几个字,便恍恍惚惚,不慎脱口而出:“我脏……长,长大了也想得多了。”那三个字生生噎在喉咙里,话音突转,讪笑:“从前年纪,年纪小不知道演戏很难,现在有幸亲观叶影帝您精湛的演技,我实在佩服得不得了,今后一定向您多多学习请教,希望您不吝赐教。”
叶往:“……”
口齿模糊,一听就知道是在随口应付。叶往将身体往椅背后靠,阖了阖眼睛,修长的手指在两人中间的坐垫上不经意地敲了敲,神情略显慵懒。
手上的声音很轻微,但动作连续不断,勾得方冬绥忍不住往那骨骼分明的手指瞄了几眼。
恰在这时候,闭目养神的叶往轻晃晃落下一句:“还是不想说实话?这两日你似乎不愿和我说话了。”
方冬绥怔愣,单听声音,竟觉得他此刻疲累。恍然一瞬才想起半小时前,眼前这位优雅斯文的影帝还不耐其烦地泡在冰凉脏旧的池子里。
他心里那点怪异的情绪也随着叶往疲累的神情,飘无声息地消失了。
保姆车里开了暖气,坐得久了,身上的羽绒服显得累赘,暖乎乎的温度也将他颈背热出了细汗,脸上烧得红通通。他停了半晌才轻轻开口,嘴里衔着几丝笨笨的苦涩:“您说话总是没谱,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皮黯黯垂下,眼前被遮得只剩模糊的虚影,飘飘渺渺的自嘲笑意慢慢落在唇边,他自己听着也觉得难受。
和叶影帝相处的这段时间,现在想来竟觉得恍惚,原是邻里交情,却因一次次的偶遇加深了联系。叶影帝待他熟稔,但也让他惧怕这份熟稔的邻里交情会慢慢转成心里不可言说的情谊。
不过是担心越了界,偏偏引他越界的人漫不经心。
偶尔也觉得是戏弄,便心急火燎想要对那些明里暗里暧昧不清的说话动作退避三舍。他自己不是圣人,心里有一丝风吹草动的变化,就按捺不住想掐灭。
眼下就是这样,方冬绥在心里沉吟不定,突然转头望向叶往,声音微微哑然:“在矜州,在我家里,还有刚才……您是前辈,自相识以来,我既兴奋也敬畏。可您做的,说的,偏偏……偏偏轻佻!”他知道这个词不能乱说,但突然脑袋空空想不出别的来,脱口就出了。
说完后暗想叶往会生气,便忍不住将眼神左瞟右瞟,皱皱脸,把脑袋偏向一侧,心里慢慢不安定起来,甚至还挪着屁股往车门边挤了挤。
只是叶往并未恼怒,反而不明所以,好笑:“冬绥,你究竟想说什么?”
方冬绥被他的笑彻底激怒,内心又倔又气。深吸了一口气后,压在心底的话一股脑涌出来:“就是……我,就是您说话别总离我那样近,也别压低声音喊我小朋友小邻居。捏脸,捏脸更加不可以,还有也不要……”
叶往一愣神,瞧他嘴里巴拉巴拉,扑哧一笑。
他很快听懂了方冬绥的意思,脸上的郁气顿时散开,太阳的金光撕破乌云桎梏,驱散包围的阴霾,整张脸都飞起笑意。甚至还熟练着伸出手在方冬绥软乎乎的头上摸了一把,调笑他:“还不要什么?怎么,怕我喜欢上你?”
方冬绥哑然片刻,咬了咬唇。
他听得叶往的朗笑声先是发怔,听完后羞赧的红晕迅速飞上脸颊,又羞又气,绷着脸不说话,但神情已默认。
哪想兀自恼了半晌后叶往的笑声还在断断续续,又飞快地瞪他一眼。
叶往被这一瞪眼“唬住”,拿他没办法,又担心惹他不快,便身子慢慢地往后靠,抬手遮着脸,以拳抵唇,无声地笑起来。
方冬绥伸长脖子往旁边一瞟,顿时有被“嘲讽”到,气不打一处来,迅速落下一句:“我先回片场了。”抬手就要开车门。
叶往眼疾手快拉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回身边坐好,身体紧接着探过去,眸色加深,一字一句道:“只是当你是小辈。”
方冬绥懵了:“啊?”
两人靠得太近,叶往只要一低头,呼吸都会缠在一起。
他嘴唇轻启,眸子里清清明明:“别误会。”
方冬绥目光不受控制地看进他的眼底,哑然片刻,瞳孔慢慢睁大,一下、一下点了点头。
眼下实在亲密,方冬绥抿抿唇,硬着头皮将叶往推开,瞬即大松了口气。身旁叶影帝的眼神还飘忽落在他身上,方冬绥低头揉了揉自己的脸,总算把心里莫名其妙乱糟糟的东西揉了个干净。
小辈就好,小辈很好。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表忠心:“叶影帝,是我想错了……”眼睛不好意思地转了转:“在保姆车里待久了,要被人发现实在不好,我就先回去了。您,您是我的前辈,以后还请您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