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架楚徊赢得非常艰难,身上被划了几刀,右边小腿更是血肉模糊,他疼的直倒吸冷气,咬牙扶着墙壁往前走,没走两步,就看到盛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站在阴影里看着他。
楚徊捂着腹部伤口靠到墙上,看了盛愿一眼,低声唤道:“过来。”
灰黑夜色之下,盛愿神色隐晦不清地走到他身边。
楚徊皱眉忍着伤口剧痛,从兜里翻出几张钞票,往盛愿的手里一塞,急喘了一口气,哑声说:“你走吧。”
盛愿的分化期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千呼万唤不出来,盛愿都成年几个月了,等到分化成Omega把他送走还不知道何年何月,不如就借这个机会让他离开——他回去可以说盛愿这个白眼狼趁他重伤的时候卷钱跑了,他就这么半死不活地回到基地,上面的人不会怀疑他,就算西利起疑,也没有任何他故意放走盛愿的证据。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盛愿听了没什么反应,只是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楚徊看他又发呆,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你不是一直想走吗?现在就回北区,跟你家人一起走,走的越远越好,最近一段时间都别回来了。”
盛愿一言不发,蹲到楚徊的身边,挽起他的裤脚,用随身带的消毒喷雾和绷带给他处理伤口。
楚徊彻底没耐心了,低斥道:“——让你走没听见吗?!”
盛愿自下而上抬起眼,平静地说:“我不走了。”
楚徊:“什么?”
盛愿眼珠深黑凝视楚徊,一字一顿地重复:“我不走了。”楚徊浑身伤口“滋滋”的,疼的神经直抽,他咬牙道:“你犯什么毛病?你知不知——”
“我说我不想走了。”盛愿打断他,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然后直接把楚徊打横抱了起来,抬腿就往外走。
楚徊眼前一阵天翻地覆,满脸难以置信——盛愿什么时候能徒手把他抄起来了?这是要反天?!
“你这个……”
“混账东西”四个字还没说出口,盛愿就打开车门把他囫囵塞进了后车座,然后单膝跪了上来,用绷带把他的小腿和腰腹伤口包扎地严严实实。
楚徊感觉盛愿好像有点生气,眼皮抬也不抬,下抿的唇线拉的很紧,大概是不高兴刚才留他一个人,又跟他闹脾气呢。
盛愿将楚徊垂到脸侧的长发都别到了耳后,确认他脸上没有其他的伤口,语气硬邦邦地说:“我送你去医院。”
楚徊从来没受到过这种“战后优渥待遇”,一时不知道是该感到匪夷所思还是受宠若惊,但是他实在是太疲惫了,又失血过多,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就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在车里直接睡了回去。
楚徊一直觉得皮肉不值钱,成天在刀山火海里摸爬滚打的,身上无数新伤盖旧伤,在他眼里只要不缺胳膊没断腿就不是大事,也是真的抗造,刚从手术室推出来,就晃晃悠悠着醒了。
盛愿不知道去哪儿了,这会儿居然没在他身边,楚徊一个人睁着眼,把昨天晚上他们两个的对话从头到尾琢磨了一遍,就算他再“直”也能察觉到不对劲了,Gen这鬼地方堪比人间地狱,有什么让盛愿值得留恋的?
他为什么不肯走?
要说起来,恐怕只有……
楚徊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荒谬——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盛愿发现自己喜欢楚徊,是刚过十八岁那一阵,他开始察觉到内心对楚徊非同寻常的占有欲,目光不知不觉追逐着他,想陪在他身边,想对他好。
这三年的时间盛愿眼里从头到尾都只有楚徊,别人谁也挤不进来,盛愿虽然经常被楚徊数落、嘲讽,但是他知道楚徊的刻薄其实往往并不伤人,不会故意戳人痛处,反而细致地面面俱到,内心思虑周全,一直在用他特有的温柔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
忽然有一天盛愿就感觉有点离不开他了,后来发现或许不止是“有点”。
楚徊不是一个逃避问题的人,还没出院的时候就把盛愿拎到了病床边,即便病殃殃地靠在病床上,还是那么气势凌人:“过来,跟我说实话,你为什么要留在Gen?”
盛愿那时十九岁,青雉到连喜欢都不会掩饰的年纪,捧着一颗热烈而赤诚的心,就这么义无反顾地走到了楚徊面前。
——纵然前方荆棘遍野,或者万丈深渊,我也想跟你一起走下去。
“我喜欢你。”盛愿长身直立站在病床边,垂目望着他,满眼都是楚徊的倒影,认真而直白地说:“我想跟你在一起。”
楚徊并不是第一次被人表白,但确实是第一次觉得尴尬的想原地蒸发,刚刚酝酿好的气势一下就塌了,这熊孩子说话完全不知道委婉含蓄一点,开口就是要命的直球,威力堪比呼啸而来的机枪大炮,精准正中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