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刘对安文殊说,哥哥三十四了折腾不动了,他三十四了,这个年纪,讲天雷勾地火的爱情太儿戏也太幼稚,他想的更多是很现实的东西。他应该那么做,也应该喜欢上安文殊,因为对方是孩子的母亲。
最初的那份喜欢就这么简单,一点都不浪漫,现实的不得了,出于责任出于人生规划,出于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这份简单的喜欢就像随手丢下的种子,没有人浇水,没有人施肥,就这么天生天养,却意外的茁壮成长。
因为,安文殊值得,她是一个值得被任何人,因为任何理由喜爱的姑娘。至少在孔刘看来是这样的,他给安文殊的所有夸赞都出自本心,没有一点夸张的成分。
回忆一下孔刘对安文殊的所有形容词,不管是勇敢善良,机智过人等等,那可以是形容一个好母亲也可以是形容一个好女人。一个值得别人,当然也值得孔刘喜欢的好女人。有什么理由不喜欢那样的人呢?没有的。
种子一点点的长大,孔刘心目中的安文殊也愈发的美好,不管那是不是个假象,只是孔刘心目中的人,和真正的安文殊天差地远。反正孔刘就这么想,既定的印象是很难变化的,尤其孔刘还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人,否则就不会有《熔炉》了。
这份出于对方是个好人所以喜欢的感情,从量变到质变是因为车祸。
人在什么时候会不顾性命的保护另一个人?孔刘回答不上来,即便是他在别人提出这个问题时,他的答案也是什么时候都不会吧。现实真的不是电影,现实没有舍己为人这回事,那东西能被宣扬就是因为太罕见,罕见的像是故事。
孔刘人生首次真正成为故事里的人,不是片场,不是拍摄,没有人喊‘cut’,没有人做安全措施,什么都没有,一切真实的像个故事,就是那场车祸。
车祸发生的那个瞬间,孔刘觉得自己可以记一辈子的画面,是安文殊扑过来的那个刹那。他永远都记得,他喜欢的那个人,他孩子的母亲,毅然决然的扑过来,挡在他的身前,甚至对方的眼睛里还带着笑。
孔刘能精准的描述那短暂的几秒的所有画面,精细到挡风玻璃上细碎的灰尘,细致到安文殊衣领的那个靛蓝色的波浪暗纹,准确到安文殊眼底的那些所有他想象中的话,那些别害怕,那些别担心,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忘不了,怎么可能忘呢,肾上腺素飙升刺激的神经元让他忘不了,胸腔血液几乎冻结,恐惧造成的应激反应让他忘不了。太像故事的一切让他在无法忘记的同时,在医院醒来连眼睛都没睁开,脑子里唯一想的就是,安文殊。
安文殊在哪,安文殊有没有事,安文殊还好吗。
安文殊…安文殊…安文殊…
安文殊的孩子,没了,他们的孩子,没了。
孔刘没有在安文殊面前表现太流于表面的难过,他其实有点茫然,也有些不知所措。父母来了,长辈们说,现在不是他难过的时候,重要的是安文殊。他也这么想,重要的不是孩子,是安文殊。
但安文殊什么都没有做,没有哭闹,没有喊叫,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做正常情况下应该做的一切,甚至没有怪他。孔刘看着那样的安文殊,心脏有些微微的痛,很微弱,就像被针戳了一下,算不算多疼,但感觉就一直在,一直疼,久不见好。
过于轻微但又忽视不掉的疼痛让孔刘发现,他喜欢安文殊,不止是母亲,不止是好人,仅仅只是因为,安文殊是安文殊,如此而已。他是一个成熟的有过感情经历,也有过天雷勾地火的过往的成年男人。
别人成熟的标志是什么孔刘不知道,他是克制,克制自己不要给对方添麻烦是他的喜欢。所以高恩雅说,他喜欢的不够多,他没有解释,高恩雅说,喜欢就去追,他也没有反驳。
正因为他喜欢她,所以他才发现他误会了安文殊,不是什么美好,即使是现在听了那些古怪的话,他也觉得安文殊很美好。他发现的误会是,他曾经以为安文殊喜欢他,但他发现他误会了。
不是孔刘自作多情,而是一个怀着他孩子的女人有什么理由讨厌他?他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人对吧,何况对方还想要让他做父亲,还说他会是个好父亲。他有自作多情的理由,很合理,偏偏这就是个误会。
在孔刘觉得对方喜欢她,自己也喜欢对方的时候,这个误会没有被发现,但在他真正喜欢那个姑娘时,他就发现自己误会了。因为他的恋慕出自于心,对方到底有多少真心就能分辨了,毕竟有情感障碍的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