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着晏阳鞠了一躬,并不是在求谅解,只是希望他知道我真心抱歉。不求谅解因为至少在我和他的事情上,我不配得到谅解,当我从混乱的状态中走出来,神志清醒地站在他面前时,我不得不承认,不管我出于什么原因做出那些事,都不可避免地伤害到了他。我丢向他爸的刀,也划破了他的心口。
真心是应该被呵护而不是被如此践踏的。
只是我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有些晚了。
晏阳背靠着医院楼梯间的墙壁,我直起身子的时候他一直皱着眉看我。
我不知道我们多久没见了,几天?他瘦了很多,看起来很憔悴。
我胆小如鼠,大概也遗传了那个抛弃我的男人,在这种时候甚至不敢开口询问一下晏阳的情况。
为什么也在医院?
出了什么事?
是不是觉得爱我很辛苦?
太矫情了,不如赶紧滚出他的视线。
我转身离开的时候发现自己真的从生我的两个人身上完美继承了他们不该被继承的一切暴戾、偏执、自私、懦弱。
不过还好,晏阳是美好的,感谢他有一个善良温柔的母亲,感谢他和我们不一样。
我沿着走廊一直走,走到尽头,从另一边的楼梯下楼。
深冬时节,我穿着单薄的病号服走出住院部的大楼,冷风刀子一样刮过,眨眼就打透了我。
冷得浑身发疼,但这种疼也唤醒了我,让我可以保持清醒。
我身无分文,于是一路步行,在冻僵之前回到了那个破旧的老屋。
这地方一如既往,我当年离开时什么样,它现在还什么样。
过年了,左邻右舍门上都贴着春联,无一例外都是超市或者银行免费赠送的,上面还印着人家的名字和logo。
那一楼层,只有一家死气沉沉,连门都是坏的,是谁家不言而喻。
我推门进去,走路的时候脚已经几乎失去了知觉,屋子里冷得像冰窖,是我真正的棺材。
我站在门口扫视四周,回顾从我记事开始到前不久离开时发生在这里的一切。
深夜的尖叫,逼近的菜刀,一个个落在我脸上的巴掌和打在我身上的棍棒,历历在目。
我受尽了虐待,恨她也恨他。
我也恨自己。
或许我真的不应该被生下来,或许我在出生后就应该被摔死。
人类的悲剧是因生而来,不诞生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
我从衣柜里翻出一件肮脏的大衣,那衣服在柜子里放了几年了,又脏又破,我裹在身上,试图用它稍微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