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时候,什么“我想”、“我认为”、“我的做法”……计较起来,这些都不是“我”。
“我”是不存在的。
存在的只有一个“集合体”,被人们命名为“我”。
苏阳的这种认知,不好说她正确,也不算她不正确。毕竟……这就是她个人看法而已,不碍其他人什么事。
你看,她能正常与人沟通,发表意见,看上去还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是她活在世上的“妥协”。
若将这些东西都剥离出去,那连“苏阳”这个人都是不存在的。
要不做“妥协”,在苏阳挣扎于系统的掌控中,怀疑自己的真实性时,她就已经活不下去了。
也有人觉得“集合体”就是真正的自己,融合了各种东西后形成的“真实自我”,学习到了许多知识,经历了许多事,然后有了“现在”的“自己”。这个也不算错啊,甚至可以说,这个才是积极、乐观的看法。接受自己,认可自己,然后好好活着。
哦,什么叫积极,什么叫乐观,这个也是“集合体”的定义,不是“我”的定义。
幸福与不幸,似乎已经有了很明确的定义,活在“人”构成的社会中,习知“人”惯有的东西,分辨“人”判断好的存在。
很多事情,在课本上都有答案,连“迟到的正义”是什么,算不算正义,这类问题考试的时候都能硬给你掰出一个“标准答案”。
“诡异的光”是什么,写出来的作者本人都不知道,但它就是有考试的“标准答案”。
学习它、背诵它、解读它,然后等考试的时候写下自己的答案,再等公布的时候查到“标准答案”,接着按照“标准答案”来重新整合出自己能接受的答案。人们按照这种方式,在一无所知的时候慢慢培养出“自我认知”,只要别太“变态”,八`九不离十符合“社会常规”,处在“能被容忍”的范围内,这就形成了“合法自由”。
太“变态”就不合法了,“过度”的东西会造成大众危害、影响稳定,所以不能“过度”。不然世界都要崩盘了。
扯远了,扯回来。
别人以为自己探索出来的东西是正确的,苏阳又何尝不是呢?
她也考虑过自己是幸还是不幸,忽略以前的想法不谈,此时此刻,从自己的内心世界回到现实,心头还怀念着那个不知模样的微笑,她觉得自己并非不幸。
苏阳甚至有点感谢约瑟海姆,他让自己看到了自己的内心,竟然还有这么珍贵的东西存在。
约瑟海姆则是深觉她是个不幸的人,惊叹她的“毫不自知”。
“如果我可以拯救到你,那就将你的余生给我吧。虽然不知道我能做到什么地步,但起码你不会现在就去死,不是吗?只需要你给我一个机会。”大概觉得自己先头的话会让人费解,苏阳重新编制了语言。她是认真这么想的。
约瑟海姆有种哭笑不得的心情浮现心头。
他燃起了些许兴味。
【这是个奇怪的人,还挺有意思的。】约瑟海姆如此想到——一个堪称史上最不幸的人,想要拯救他人?
“好吧,那我往后就跟着你混了。”嬉笑间,他将无所谓的自己交了出去。
陆乃已经不在这世上了,但是又出现了一个和陆乃一样,让他觉得有趣的人。他产生了好奇心,想要看看这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会做些什么,也很想知道这个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她的内心如此让人绝望……
黑色泥沼的底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宝物”?每个人重要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有些人重要的存在是唯一,有些人却有很多,难以取舍。有些人很相近,可以互相理解;有些人差太多,就没办法互相理解了。
对于约瑟海姆来说,陆乃是最重要的,重要到了超越一切,没有任何存在可与其比肩。在陆乃面前,连他自己的全族都要退到万里之外。
如果他知道苏阳重要的东西,只是一个不知模样的笑容,尤其那笑容的主人还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他恐怕是无法理解的,说不定还会叹一句“可悲的家伙”——毕竟在他看来,苏阳已经是世上最不幸的人了——将一个永远不可能知道的微笑当成宝贝,多么卑微啊……
苏阳不知道约瑟海姆对自己的看法,大概知道也无所谓吧,她自觉了却一桩心事,颇为轻松。
约瑟海姆暂时不会有想死的念头了,精灵族也不会成为帝国的敌人。虽然现在的精灵族们貌似对所有人族都挺友好的,不过作为大长老的约瑟海姆,却不是很喜欢人族,能将他争取到自己这边,也相当于将精灵族争取到帝国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