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熊熊燃烧着教司所,里面传来女人们的呼喊声和咳嗽声,但她们已经出不来了。
男人们得意地站在外面,看着里面挣扎的女人。
隋克思的母亲还在教司所的房间内,大火已经烧了过来,但她却不为所动,哼着歌,轻轻抚摸着这个以前从来不曾碰触过的儿子。
教司所内绝望的女人们聚集了过来,年长的或牵着或搂着年幼的,围坐在了隋克思的母亲周围。
她们快死了,小小挣扎了一下,她们接受这件事。
教司嬷嬷哼的歌,可真好听啊,还有些耳熟。
这里的女人再年长,也不会超过三十岁,只有教司嬷嬷是年纪最大的人,除了教司嬷嬷以外,谁也不知道曾经有一个鲜活又温柔的女人在这生活过。
但这歌声仍然很耳熟。
一个年长的女人哭了,她喊道:“阿妈……”她想起了年幼时的经历,自己被阿妈抱在怀里,听着这首歌。只是被带来山神殿,便再也没有听过了。
这是神殿外每个人都熟悉的童谣,谁都听过,谁都能哼上两句。对于神殿内的人来说,却是多么的遥不可及,又无比向往,能有人记得那么一两段,便是莫大的幸福了。
女人们被火焰包围,偶尔有人忍不住烟尘咳嗽了几声,又很快压抑下去。
她们静静听着教司嬷嬷哼唱,有记忆的,也慢慢回忆了起来,一同轻哼。
不知不觉间,记得歌词的唱出了声,不记得歌词的便像伴奏般哼出曲调,这首简单的童谣反复几遍,女人们就都能一块轻唱出来了。她们轻柔的歌声抚平了自己内心的恐惧,平复了过去承受的一切痛苦。
死亡当前,她们反而活了过来。苏阳一直在关注地面上的情况。他们藏身的树林偏离主道,又补了结界,没有人发现得了,除非来一个比她更厉害的法师看破结界(而这眼下是不可能发生的)。
当她看到司祭们想要和“天上之人”服个软,转头祭司圣女,以此平息“天上之人”的怒火时,让她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人媚上愚下太久,以为全天下就自己最聪明,别人稍微忽悠一下就上钩了。
巨魔那么愚蠢的生物,现在他们要说,其实这么多年以来,他们都被巨魔欺骗了……苏阳的智商仿佛受到了侮辱。
这些家伙竟然认真觉得她会上当么!?
她的视线轻轻拂过将自己挂上壁炉的小官,拂过喝了毒酒死在母亲怀里的隋克思。
有一些微妙的感情一闪即逝。
到那些司祭神卫官员发现自己出不了神殿时,有人慌张了起来,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乱闯,企图找到离开神殿的突破点;也有人还算冷静,察觉事情不妙,悄悄躲进暗室——大祭司博塔科里就是这部分人,他带着自己的亲信打开了神殿暗门,以为谁都发现不了……不巧,这一切都看在苏阳的眼里。
当神殿内的男人们找不到主心骨的大祭司后,一切都乱了,尤其平民们越来越多聚集在神殿外围,更是刺激了他们的神经。
他们过去的生活一帆风顺,从来没有贱民敢挑战自己的权威,一出生便是站在提提尔的至高点上,就算内部有些权力斗争,也无法动摇他们整体的地位,贱民连直视他们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现在……别说整体地位了,他们拥有的一切,都被天上之人给否定掉了!那些他们完全没当回事的贱民,就要来杀自己了!
死亡可能只是一眨眼的事,但等死的这段“漫长”时间,却能折磨得他们发狂。
这些人就是不曾遭受残酷世界洗礼的巨婴,活在属于他们自己的“乌托邦”内,他们曾经将自己给予他人的残忍当成儿戏,自身要被残忍对待时,便难以忍受般立刻崩溃了。
——狂气像是什么迅猛的传染病,污染了这个封闭的空间。
他们开始拿女人出气。
而聚集起来的平民,却还没有准备好要突入神殿中。
苏阳不耐烦地出了一次手,迅雷劈死一个正在殴打女人的神司。
约瑟海姆也关注着神殿内的情况,不过他无法像苏阳这样开“天眼”,看是看不到的,只能从断断续续的风中接收一些讯息。
“嗯?你不是说要让这里的人自己动手吗?”他指的是那个被苏阳劈死的神司。
“只杀一个小人物,警告他们别太乱来。”
约瑟海姆笑了一下,“现在他们将女人都赶进了屋子,还放起了火,这不算乱来吗?”
苏阳沉默了会儿,其实她是不该出手的,既然决定要让这里的平民自己反抗山神教,那眼下的任何死亡,都是顺应事件发展的“牺牲”。这是该由这里的人们反思的悲剧,而不是从天降下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