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长孙胤对卫家的了解,卫家人身上,特别是如今手握江山的嫡系一脉,骨子里或多或少都有那股子偏执劲儿。
越是得不得的,便越想得到。
卫慈是她一手教导培养起来的学生,她太了解卫慈了,教导她的过程中,卫慈的聪明狠辣她都看在眼里。
若她们一家继续留在博陵,待卫慈登极之后,便会将帝王之术用在她身上。
家人会成为卫慈禁锢长孙胤的筹码,而到那时,她家人性命不保,卫慈也将落下一身的恶名。
长孙胤决定离开,决定以自己的绝情冷漠换得卫慈的悔悟。
“那时离开博陵,想的便是她年纪尚幼,待我离去之后或许还有回归正途的希望。以我一人仕途、我长孙家的前程,换回一位圣贤君主,还是值得的。可惜……”
在长孙胤离开博陵之前,先帝有来找过她。
“若是律真依旧执迷不悟呢?”
长孙胤道:“那便易储。”
先帝将一卷牛皮卷展开,上面是皇嗣的名字。
长孙胤提笔,在卫袭的名字上画了一圈。
……
长孙胤在离开博陵的时候,还在教导卫慈功课,劝她多读那些有益之书,便是在暗示,让她回归正道。
可惜那时年少的卫慈已经听不进任何话。
宋桥说:“母亲临终前还在念叨,有愧于先帝所托,未能……为大苍培养一名继往圣,开来学,大有功于斯世的明君,实在惭愧。”
卫慈听完之后静默,禁不住潸然泪下。
宋桥心里也不好受,但她觉得卫慈有权知晓这一切,而母亲临终前终于松口说了这么许多,也当是想借她之口告知卫慈吧。
“对了,殿下,家母给您留了一物。”
卫慈全然没想到长孙胤竟有东西留于她,惊讶地看着宋桥从袖袋里拿出一张纸。
“家母说,并不希望你来,但你或许会来。若你真的来了,便将它交给你。”
宋桥将这张纸递给卫慈之后便离去了,不打扰她。
卫慈看着这张被叠得齐齐整整的纸,心内忐忑难安,一时竟不敢打开。
她会对我说什么……
三十年来的第一句。
卫慈捻着那张薄薄的纸,独自一人坐在土坡上,看那朝阳升起,晖照大地,又看它缓缓落下,四野渐合,始终未动。
倒是在不远处的小树林里躲了许久的唐见微和童少悬,以及童少灼和卫袭这四个人,陪着卫慈吹风受凉,瑟瑟缩缩。
这东南的冬日和博陵不同,没有酷烈的北风,但那绵延阴冷,往骨头缝里钻的阴风还是让人受不了。